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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求援

第二十六章求援

月朗星稀。

长乐祁阳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烧饼,却怎么也入睡不得。

“睡不着?”衍之在地铺上翻了个身,被长乐祁阳吵得没办法,只好转过头看了过去。

窗外透过的月光也变得淡淡,却恰好够衍之能看清房内的布置,长乐祁阳就更不必说,干得就是昼伏夜出的勾当,夜视与白日无异,他眼力绝佳,屋内几可说是纤毫可辨。

长乐祁阳转过头,看了看打着地铺的衍之,也许是月光的缘故,衍之的脸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柔美,本就雌雄莫辨,现下看起来竟像是女人似的。长乐祁阳一念至此,打了个寒噤,连忙收敛了念头,见识过衍之方才是如何套自己的话,这个恶鬼似的小太监,若是知晓自己将他看做女子,自己可有的受了,连忙又转过头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紧紧盯着房顶上的大梁。

“嗯,床铺有些睡不惯。”长乐祁阳轻声回答,只是看着顶上,目不转瞬。

衍之叹了口气:“你真麻烦,说受伤要睡床榻的是你,如今睡不惯的还是你。”

长乐祁阳苦笑:“那倒是抱歉。”

衍之朝自己的床盯了一会,无奈地爬起来,将自己的被褥往床上一扔,站在床榻前,打着哈欠道:“下去。”

“嗯?”长乐祁阳有些错愕,看着衍之越发不耐烦的样子,在黑暗中勾起嘴角,麻溜地收拾被褥滚下了床,到方才衍之睡的地铺上躺着,这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衍之困得要命,懒得再理长乐祁阳,手脚并用上了床,勉强拉扯了一下被褥,闭上眼睛道:“睡觉,我明日寅时三刻起身,你收东西。”

长乐祁阳轻轻“嗯”了一声,却仍睁着眼睛,不一会儿,便听见衍之的呼吸平稳,显然是睡着了。在衍之的呼吸声里,长乐祁阳渐渐也莫名安心下来,沉沉睡去。

第二日,衍之起身的时候,地上的长乐祁阳已经不见了踪影,连被褥都好好地裹了起来,放回了原位。

寅时的天色尚是黑的,但奉御每月份额有限,便是衍之也不敢随便点灯,像以往一样摸黑洗漱完毕,连衣服也穿得妥妥当当。宫内除十二监总管外,都是一般着的常服团领衫,没有胸背绣花,颜色也随意分配,如衍之这件,便是藏青色,站在顾轻尘身后恰恰搭配得十分契合,便是以衍之的挑剔,也十分满意。

衍之将乌纱帽小心翼翼地戴在头上,尽量避免将软带压在帽下。她才满十五岁不久,从乌纱小顶帽换做乌纱帽也才几天,还没有习惯,每日总要在这上头多花些时间,因此才寅时三刻便起身,点卯是在卯时,若是平日,衍之不到半刻便可全数整理完毕,只是如今却不得不多预留些时间出来。

若是衍之前世,四点半便起床是绝不可能的,但如今却早已习惯了这般节奏,盖因现下还没有电灯,天色一晚,便是油灯的亮度也不大够,早早吹灯睡觉的也是常事,就算衍之昨晚同长乐祁阳那般争执,就寝的时间也绝没有超过戌时三刻,若是从晚上九点睡到早上四点还睡不醒,衍之怕是白过了这么些年。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点完卯,也不管下面小太监都什么反应,衍之便迫不及待地跑到顾轻尘的寝殿,准备告诉他长乐祁阳的事,却意外扑了个空。

“殿下不在?”衍之眨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这么早,早膳可用过了?”

水生也是无奈:“殿下寅时便起身,一刻便用完饭,带了两个小黄门急着出去了,说是早去早回,省得挂心。”

衍之皱眉,倒也不问去哪里了:“可披了外袍?”

水生点点头,犹犹豫豫又道:“只是……那两个小黄门是殿下亲自挑的,我虽提醒过,但……”

听出了水生的言外之意,衍之心一提,连忙问道:“是哪两个?相貌如何?”

水生一一说了,正是别的宫殿安插过来的两个。衍之心道果然,水生只知道那两人的身份,却不知其中内情,但衍之出身梨落院,自然是知道的,她更清楚顾轻尘在水生提醒之后仍然执意带走两人是为了什么,心情便慢慢沉了下去,口中仍安慰水生道:“不必忧心,我且去想想办法,公公暂替我忧心一二。”

若说之前还对水生有些提防,现下水生显然是推心置腹,明显已经同顾轻尘站到了一条线上,虽不知顾轻尘如何办到的,但顾轻尘信任的人,衍之没有不放心的,因此也全权将手上没办完的差事托付给了他,自己一撩袍子,火急火燎地绕过后寝,在第七条廊下,第二根铜柱前停下,按长乐祁阳所说拍了四次手。

长乐祁阳果然如约而至,轻飘飘落在衍之面前。还不等长乐祁阳立稳,衍之便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你快去太医院,他步子不快,又带着人,你抄近路的话,必定赶得上。”

“等等,我去赶谁?太医院又在何处?近路又是哪条路?”长乐祁阳听得脑袋发懵,打断衍之的话,一一问道。

衍之听完那消息,又一路疾跑,额上已渗了不少汗,却无暇去擦,却也没空向长乐祁阳解释,一咬牙,将乌角带上的腰牌一把扯下,又割了内衬下来,用才做到一半的铅笔在上面画了起来:“你从至阳殿出去,照这路线走,去找尘儿,小心一些,你若是遇见禁军,便将这牌子递上去,单说是替至阳殿办事的便可。若是堵到尘儿,你也不慌现身,只是跟着他走,单单确保他无事就行。”

说完,衍之将腰牌与地图都交给长乐祁阳,单单将铅笔收了起来,长乐祁阳新奇地看了看衍之那铅笔,道:“你这笔倒是新奇。”

衍之语速极快:“自己做的小玩意儿,待你回来教你。你便去吧。”

自昨晚长乐祁阳受伤,那身衣服显然是不能穿了,衍之特意从库房替他寻了一套内宦常服换上,否则此时也不敢麻烦长乐祁阳。

长乐祁阳伤虽没好,轻功底子还在,虽不能明目张胆地用轻功飞过去,步伐快些倒也无妨,只是经过昨晚,长乐祁阳虽已与衍之联手,但这样的事总觉得麻烦,总要讨点彩头才甘心。听见衍之的允诺,长乐祁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运起八步赶蟾的法门,脚下生风,飒沓流星一般,短短几息之间,便从衍之的视野中消失了。

眼见长乐祁阳离去,衍之也未曾放松,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撩起袍子,一溜烟又朝另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正在衍之四下奔走,为了顾轻尘殚精竭虑之时,顾轻尘还正往太医院走着。

和衍之预想相差不大,顾轻尘步子慢,自挑出了这两个小黄门,更是不急,一路上脑子转得飞快,寻摸怎么才能让他们乖乖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若是衍之在就好了。

顾轻尘不无遗憾地想。

挑这两个人不过是看他们神情有异,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刻意试一把罢了,谁知竟中了大奖。顾轻尘暗自琢磨,就冲着这两个人是坤宁宫的人,哪怕他们安安分分,顾轻尘也打算刻意相激,以便得出。只是白白暗示了半路,那两个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顾轻尘唯恐打草惊蛇,只好闭口不言。

又是一路沉默。

太医院在外朝,若是想要过去,还得出道宫门。但从至阳殿到司礼监,以衍之一路疾跑,又在水生的指点下,抄了近道,赶到司礼监时,顾轻尘才将将施施然进了太医院的大门。

衍之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也不管那些繁琐的礼节了,只是用水生的牌子一路闯了进去,刚进值房,便噗通一声跪下,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哭喊道:“老祖宗,救命啊!”

常总管显然知道衍之为何而来,四平八稳地坐在上首,跟衍之不存在似的,动也不动,仍是袖着手眯眼看着那些条陈,跟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也不动。

心知此事前因后果,以司礼监太监的超然,常总管必然不愿意踏进这摊子浑水,只是现下衍之也实在无计可施,只好又重重磕了几个头,涕泗横流:“老祖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三思啊!”

衍之碰碰地磕头,将地磕得震天响,额上的汗早就变成了血水,仍是不停。

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衍之才听到常总管轻轻舒了一口气,语带三分叹息,七分可惜:“前些日子,正有一个小太监,就这么死在咱家脚下。诺,就是那个位置。咱家这心啊……年纪大了,总是心软些,刚让人将他葬了,你瞧瞧你,哎哟,咱家的青砖啊,这可是万兴窑的好东西,磕坏了可怎么办,都是银子啊。”

衍之用力擦了擦地面,伏在地上,却不敢再磕,仍是咬紧牙关:“奴才知错,自请老祖宗责罚。”

常总管又是叹气:“你瞧瞧,刚说了咱家心软,你又来了不是?唉,偏生我看不得这些,你擦擦血水,回头到典礼纪察司领顿板子吧。”

衍之听常总管这话,自然闻弦音而知雅意,顿时欣喜若狂,也不管自己身上伤刚好,又得受一回苦,只是深深地伏了下去,不住道:“谢老祖宗赏!谢老祖宗赏!”

常总管意兴阑珊地挥挥手,不再理衍之,低头道:“轰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