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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剑与江湖

第三十五章剑与江湖

“可惜,现下我内力不足,竟不能亲试一试这含光剑的剑锋。”

长乐祁阳从剑锋上拭过,目光缱绻深情,脸上却是显而易见的遗憾。

衍之陪他取了剑,瞧了瞧天色,道:“至阳殿也有校场,现下天色还早,虽没有内劲,不若也去舞上一舞,权当是活动活动身子骨也好。”

长乐祁阳斜瞥衍之一眼:“只怕你是想避开顾轻尘吧。”

衍之脸色瞬间有些不自然,转瞬便成了苦笑:“原来你看出来了。”

“那是当然。”长乐祁阳还剑入鞘,满意地又看了几眼,这才看向衍之,正色道,“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怕是顾轻尘自己也感觉到了,只是未曾说出来罢了。你就算是有事不愿告诉顾轻尘,我瞧他那样子,也不像是会逼你的,你也不必远远避开他吧?”

衍之长叹一口气:“他若是逼我说倒好了,索性让我断了念想,也只有和盘托出和咬牙不说两条路罢了,如今他这般耐心对我,我反倒不知如何是好。横竖都是对不起人,与其左右为难,倒不如我先远着他,等这段时日过了,便好了。”

长乐祁阳一挑眉,笑得玩味:“原来除了拱卫司内讧和你猜到救他的人是谁这两件事,你还有瞒着顾轻尘的东西。嗯,这倒有趣。哈哈哈哈,有趣有趣。”长乐祁阳难得地笑起来,看起来很是愉快,也不管自己知不知道这些事,他本也不是好奇的人,做人头生意久了,长乐祁阳向来对雇主的事不会生起太过的好奇心,以免未来反遭杀机。

衍之无奈地看了长乐祁阳一眼:“你又知道我猜出救他的人是谁了?罢了罢了,果然不该同你们这些做刺客的打交道,这份察言观色、观察入微的能力也太让人心惊了。”

长乐祁阳得意地扬了扬头,笑嘻嘻道:“过奖过奖,活命的本事,不练好可不行。我瞧你在殿中的神色,便一清二楚了,所以你果然知道内幕?唔这倒奇怪,你和顾轻尘一同长大,为何你知道了,顾轻尘却不知道……果真是身份不同,见到的东西也大不相同吗?”

衍之眼神暗沉了一瞬,这次长乐祁阳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心道之前见到的神情果然不是偶然,便回想了之前见到衍之这副模样的情形,两下一对比,得出了一个有些让他心惊的结论。

长乐祁阳迟疑道:“莫、莫非你瞒着顾轻尘的,竟是――”

衍之不知长乐祁阳想到哪里去了,看长乐祁阳的神情,隐隐有些无奈,只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是些故人故事,不知如何向尘儿说罢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哦?”长乐祁阳将信将疑,看衍之神情笃定坦荡,毫无作伪,这才勉勉强强信了,不过左右他也不在乎这些事,只要衍之不乱来,不管最后要对付的人是谁,长乐祁阳也算是做好了准备,倒也不会皱半点眉头。

“罢了罢了。”长乐祁阳拍拍衍之的肩膀,“你自己便好自为之,你同顾轻尘的事,我所知不多,就也不多言。你方才说至阳殿有校场?在何处?”

衍之“嗯”了一声,一边带路,一边同长乐祁阳解释:“我也是看了至阳殿的地图才知道的,这一向忙得紧,还没有去过。应当是前朝便有的,虽说可能老旧了些,但直殿监也有人洒扫,因此倒不虞有什么不便之处。”

长乐祁阳点点头,颇有些新奇:“你这至阳殿,倒还真的什么都有。听说从前是皇帝近臣所居之处?嗯――近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舞刀弄枪,皇帝倒也一点都不担心,有意思。”

衍之无奈地回头瞪了长乐祁阳一眼:“虽说你是刺杀出身,也不必将事事都往刺杀中想吧。眼下是至阳殿配备还不完善,从前这边是御林军驻守之处,自然戒备森严,再者能在此处居住的臣子,向来都是有身份家世的,自有大好前途,刺杀这种事?又不是话本,你还是少想些吧。怎么,难道你们楼外楼,有接过官府的单子?”

长乐祁阳失笑:“这也是,虽说本朝江湖和朝堂向来不分家,不过毕竟我这等身份的人,却一向是不掺和朝堂之事的。毕竟,侠以武犯禁,江湖到底是江湖,野性难驯,终究和庙堂之上的大人物们走不到一起。”

对于江湖,长乐祁阳虽有长乐祁阳的傲气,却也跳不出眼下对他们这等武夫的偏见。

“江湖……”衍之沉默了。

任一个现代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光怪陆离的武侠之梦,衍之那一代人尤胜。衣轻裘,散千金,美人相伴,青锋在手,有对酒高歌,有泛舟湖上,也有月下相邀,也有华山论剑,既快意恩仇,又情深义重,何等快活,何等令人向往。

但纵然衍之心中勾勒出了千百个江湖,同长乐祁阳聊过,才看清了这个朝代,这个世界对江湖的不包容。

分明人人习武,武学盛行,不能卖与帝王家的文武艺,却称不上建功立业。与朝堂的联系过于紧密,其结果便是纯粹江湖的消失,和仍然坚持在自己世界中游走的那些纯粹的江湖人身上抹不去的痴气,还有他们身上莽夫的烙印。

毕竟若是世家连武学都更甚白身一筹,不止文学,连上乘武学都一并被世家和被世家扶植起来的各大宗门垄断,剩下长乐祁阳这般官面身份低微,虽有机遇,得以学得上乘武艺,若不投靠官面上的人物,也迟早会被排挤。不止是资源上的差别,从信息量来说,就已经远远落在朝堂之后了。

因提到了这样的话题,直到两人走到校场,两人之间仍是沉默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虽说至阳殿的校场从地图上来看并不大,但走到了校场,衍之仍然被吓了一跳,这校场的大小,恐怕也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了,至阳殿占地之大,可见一斑。

长乐祁阳倒是稀松平常地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这校场倒勉强够我腾挪,只是现下我没有内力,恐怕也只能摆个花架子,权当试试手感。”

这么大还只够你腾挪……你平常练武是要多大的地方啊!衍之默默在心中吐槽,却并没有说出来,严格来说,她虽然知道这世界人人练武,却并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标准,唯一见过的长乐祁阳,还从未在她面前动用过内力。按衍之来看,虽说是内力,恐怕也最多和从前她看过的民国武术展差不了多少,大概同霍元甲、黄飞鸿什么的差不多。

长乐祁阳拂过剑柄,在末尾戛然而止,颇有些遗憾道:“可惜,我之前的剑穗在此前被追杀时弄掉了,否则倒可系上去。”

衍之微微一笑:“若你想要,我或许可以送你一个。”

长乐祁阳挑眉看了衍之一眼,脸上的神情已经与之前截然不同,满是意气风发,连身上的气势也渐渐强起来:“是吗?那便多谢了!”

话音刚落,长乐祁阳反手抓住剑柄,含光剑悍然出鞘,声若龙吟,虽只是在剑鞘上蹭得短短一声“锵”,却急促有力,只是一瞬,长乐祁阳整个人的精神气便变得锋芒毕露,虽没有内力,却如风雷挟电,只是拔剑,却不经意已让衍之屏住了呼吸,被吸引了全部心神。

长乐祁阳虽是刺客,更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剑客,剑法造诣之高,称得上是独步武林,纵横往来,便是世家青年才俊,也没有能当得上长乐祁阳剑下一合之敌的。

长乐祁阳执剑静立,剑锋若一泓秋水般,波澜不惊,与长乐祁阳的精神气渐渐化作一体,长乐祁阳垂眸静待,凝神细思,待得终于神完气宁,手腕一翻,便是横剑飒然,矫若游龙。校场虽大,却转眼间仿佛满目都是长乐祁阳的剑光,其势凌厉无匹,其状雄浑洒脱,当真是翩若惊鸿,风采惊艳。

衍之深吸了一口气,竟没敢呼气,只觉满目炫然,便是她丝毫不通剑法,也只觉热血沸腾,高深精妙,渐渐忘记了之前的想法,只全身心地浸在长乐祁阳的剑法之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满场寒光清影,直如电闪雷鸣,夺人心魄。

“剑法无衣,献丑了!”长乐祁阳弹剑长笑,只是眨眼之间,便还剑入鞘,直到长乐祁阳站到衍之面前,衍之才反应过来,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长乐祁阳。见识过方才的风姿,衍之又怎么不为之敬服?

衍之来回急急踱了几步,一时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顿了半天,方挤出一句:“普通的万万不行,不行。嗯,我定会送你一个配得上的剑穗!”

长乐祁阳身上稍微出了些汗,他将呼吸喘匀了,方对衍之笑道:“我倒并没有那么讲究,只不过含光剑刃若霜雪,这才舞得风雷赫赫,若是寻常练剑,声势倒并没有这般惊人。”

衍之不通江湖中事,自然不知长乐祁阳这剑法原是“天下第一剑”公孙先生的绝学,一剑出,便天下惊艳,是真真当得起“剑若惊鸿,谈笑当歌”的,甚而连当今陛下闯荡江湖之时,也曾被剑法无衣所震慑,称赞过“霍霍九日落,无衣剑可惊”,无衣每每出世,必然引得腥风血雨,因此也只以为是长乐祁阳剑法造诣深厚,倒并没有怀疑过他的剑法来历。

但即使如此,以衍之所见,也足以让衍之惊叹赞赏,拍案叫绝。

见过长乐祁阳的剑法,衍之心中对江湖的定义已经整个翻了个,原本对武学不甚在意,甚至还有些轻视的衍之,终于正视了这个朝代与自己所知道的常识的差异。

这是一个真正的――江湖!

整个天下,莫说朝堂江湖,统统都是那个自己向往的,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世界!

衍之跨前一步,捏紧拳头,抓住了长乐祁阳的手:“长乐,我……已经想好了第一个条件是什么了。”

衍之顿了顿,用更坚定的语言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请你,收顾轻尘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