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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113 比试(2 / 2)

白汐点了点头,然后不再说话了。

火焰越烧越旺,她的心,却渐渐冰冷起来。童宾还笑话她:“别这样,哭丧一张脸做什么?来,喝酒。大不了我拿走你的灵力,你再修炼个几百年。也就能有形体了。”说完,哼起小曲儿:“肆中听得语吟吟,薄酒名醴厚酒醇……”

半日过后。彼此的瓷器,都出窑了。她的白底黑花梅瓶,中规中矩。而童宾烧制的“斗彩鸡缸杯”。一出窑子,就令人耳目一新。

白汐上手之后。先看胎质――洁白细腻,薄轻透体,小杯胎体之薄几同蝉翼,可映见手指。白釉柔和莹润,表里如一。再看釉色斗彩:鲜红色艳如血。杏黄色闪微红。水绿、叶子绿、山子绿等色彩皆透明。孔雀绿则是浅翠欲滴。

至于其他的装饰色彩――赭紫色暗,葡萄紫色如熟葡萄,略略透明。油红色重艳而有光……一片姹紫嫣红,简直美不胜收。

这种釉色的呈现,很明显是成化斗彩的特征。白汐不禁赞叹道:“难怪成化无大器。成化的斗彩若是染在大器上,只怕是神仙用的东西了。”

“见笑。”童宾的心情很不错:“明代成化一朝无大器,不是御窑厂偷懒,不肯做大的陶瓷上贡。而是成化帝不喜欢刚硬、阔大的东西。他本人宽仁雅逸,擅长丹青。所以喜欢那些秀巧淡雅,精致玲珑的小件器物。所以,才有成化一朝大器的没落。相反的,青花瓷,斗彩瓷的小件器物,从此繁荣了起来。”

“难怪。”白汐放下这只碗:“这一局,是我输了。”输给了最灿烂的明代成化年间的斗彩。

第三轮。青瓷。

白汐一边跃跃欲试,一边也担心起来。

之所以拿青瓷比拼,是因为唐宋年间,许多窑口都是青瓷系。比如:唐代越窑、宋代官窑、汝窑、龙泉窑、耀州窑等。而瓷器界至高无上的两种瓷器――秘色瓷,五代柴窑瓷。都是青瓷出生。别看青就单一颜色,要烧好,也十分不易。

白汐赌的东西,是童宾,从没见过的东西。

这东西的烧制的手法,也不同于唐宋元明清以来的所有窑口出产的青瓷。

一般,青瓷是用铁矿石做青釉的染色剂。但她不用铁矿石,而是取了一串青金石老珠项链。压碎,加水,经反复碾磨成浆汁。然后选用黄土胚泥加银反复揉压,并擀成薄片叠压搓揉,搓成细条。再用细银丝扁形条编织成经纬状,盘成器型后,埋于胎土中。

接下来,就是准备烧造的窑子――瓷窑中间顶部开口,上面用铁皮漏斗倒扣在上面。这样是方便通风,保持煤炭红旺旺地闷烧。不至于冒出火苗。

把瓷土阴干后,白汐再将之前准备好的青金石釉浆,涂抹在胎体里外。涂抹均匀之后,才将泥胚放入窑中。采用针钉支烧。一边烧,一边将银粉慢慢融入胎土中,直到与胎土完全融为一体。然后,她用扇子朝着通风口扇风,保持火温闷烧一昼夜。

流水般的手法,不同于以往的烧窑方法。还有漫长的烧窑时间――白汐不疾不徐,等待日落日升。越发气定神闲起来了。

童宾的东西已经烧好了,凑过来看她烧窑。却是摸着下巴,不解道:“你这么低的温度烧,瓷器不会开裂吗?这是什么烧窑办法?”

“低温釉。”她想了一想,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道:“这是我第一次……烧这种瓷器。之前,还没怎么接触过。”

“烧的什么瓷器?”童宾望了一眼铁矿石,开始猜测起来了:“是唐代越窑吗?”

“不是。”

童宾再问:“北方青瓷系的,还是南方青瓷系?”

她扇了一扇子,抹了一把汗:“北方的。”

童宾站了起来,却是好奇地转来转去。他从未看过,有人在窑子上扣一个铁皮漏斗的。

北方的青瓷系?北方的青瓷系,不是向来含铁量多则胎色较暗吗?

但是看她,也没用铁矿石做釉料呀!

一天过去了。白汐的窑子终于烧好了。当她打开窑子的时候,童宾几乎跳了起来――只见徐徐熄灭的窑火之中,有一盏美丽绝伦的青瓷百合花盏。这青,不是越窑的千峰翠色,不是汝窑仿造的玉器之青。而是天空般的颜色――

是雨霁之后,蔚蓝与月白交替变换,莫测而又神秘的那种青色。是浩淼,广大,天街银汉,令人感觉如梦似幻的一种青色。

“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童宾几乎叫了起来:“这是柴窑?!”

白汐很淡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柴窑。世界上只有一只柴窑了――前河南博物馆编号为004的文物。后来流落到顾老先生手上。宗仁码头爆炸案后,顾老先生入狱。而这一只柴窑碗,被政府缴获了。放在了程璋纪念馆里头。

她去沈阳那一次,正好看过了这一只碗。没怎么费力气,就看到了它的烧制过程。粗略地记了下来。今天,复制烧窑成功。

本来,五大窑系和越窑,柴窑的烧制年代,相差不远。

她算是很幸运的,童宾是万历年间的人。万历年间,柴窑已经绝迹。而童宾复活之后,这些年的足迹,就局限在小小的定陵脚下。不可能,也不会知道柴窑的烧制方法。更重要的是,在每一个窑工的心中。“柴窑”二字,神圣无上。

“诸窑之冠”“世界陶瓷史上的奇迹”五代柴窑!

所以,选择青瓷作为翻本的筹码。她赌的,不是这技术,不是这青色,不是这器形。而是,“柴窑”二字至高无上的地位。

所有的瓷器,所有的釉色,在柴窑的面前,都黯然失色。童宾也不例外。他做的是明仿龙泉青瓷哥窑关帝像。雕刻手法,青的呈色,都是顶级的。但是,和这一只小小的柴窑盏相比。就好比萤火和日月争辉。实在不自量力。

最后。童宾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输了。”

白汐很怜悯地看着他。她其实,算是作弊了。祭出柴窑,简直犯规中的犯规。但,规矩是童宾和她商量好的。结局已定。

“这一只柴窑盏给我。你走吧。”童宾仰头望着高悬的明月,喟叹道:“有这一只柴窑相伴,想必日后也不会寂寞了。”

“你还会再变成人吗?”白汐问道。

“会的。不管几百年,几千年。我会再次去往人世的。”童宾把柴窑放入怀中,又拿起前一次烧的那一只鸡缸杯,斟满了美酒:“后会有期。”

白汐一饮而尽。闭上眼,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那一座空落落的小屋子。童宾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桌上的美人碗。散发出清纯灵气。白汐抚摸上碗身,顿时,一股清澈而充沛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进了体内,令人的四肢百骸都舒展了起来。

终于,成人的最后一道程序,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