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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2 / 2)

  他真像一个人!

  死?死都不怕了,还怕苦吗?

  我不死!

  从此,她更加成了铜墙铁壁,谁说什么,好听难听,悉数收下。

  她送货间隙,邻居会跟她聊天,会说,“人要知道感恩,如果当初不是张叔叔,你就饿死了。”她还以微笑:你说得对!

  她到处搜寻着跟夏禹有关的信息,想知道怎么进入粉丝后援会,这让张玉华无比惊讶,“你还追星?”仿佛这件在同龄孩子中间再寻常不过的事,到了她这里变成了奢侈、妄想。

  一个雨天,谢紫贤如常送货,那辆黑色轿车再次跟她擦肩。

  黄泽澄回过头,看着那个在雨幕中已经虚焦的瘦小的身影,似曾相识。

  那个被捡来的孩子,也不怕再丢一次!

  “想找个老师吗?”雨里,他走过来,除了这句,没有别的话。

  **

  如杉科技,新世界!

  但是走进这个新世界的那一刻,谢紫贤感到,她怯了!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干净宽敞的办公室、温文尔雅的人群、彬彬有礼的讲话,不是沟壑阴渠,不是非得有用的东西才摆在那里……

  她怯了!

  无比的。

  在这里,她连咳嗽都怕被嘲笑。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是不是有什么地缝之类的,钻下去比较安全!

  “以后你在这儿工作,给各个部门送文件,晚上去上学。”这是黄泽澄给谢紫贤的规划。

  “上学?我字都认不全,上学不是要考试吗?”

  “你知道这社会上有一些人,是不需要考试的。”

  谢紫贤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黄泽澄并不慈悲,“但是要付出另外的代价。”

  “是什么?”

  “比如,别人评判你的标准会更苛刻;你所掌握的知识会被认为是偷来的;不管你付出多大努力,还是有人会说,你不是靠自己,是靠关系;你没有迈进门的门槛,就得迈出门的那一道。那一道,更不好迈。”

  “我不怕!我可以!我去上学!我真的能上学?!!!”声调一句比一句还高!

  天官赐福!

  黄泽澄突然叹息,“你真的跟她很像……”

  她没有听到,没有问跟谁像,她沉浸在了“能上学”的幸福里。

  可是,听不懂啊!

  老师讲的那叫天书!

  黄泽澄见她实在学得辛苦,每个字都得查字典,又因为拼音都是跟张玉华学的,七零八落的,所以查字典也颇有难度。

  读一篇文章下来,别人花一个小时,她要花上一天。

  黄泽澄还不依不饶,“如果你后悔了,真学不进去,我可以帮你找另一份送货的工作,管吃管住,也绝不会打人。你可以自己选。”

  谢紫贤没搭理他,闷头继续查字典。

  黄泽澄欣慰地笑着,他觉得,这孩子,是一道光。

  总有那么一个人,觉得你不是垃圾!

  **

  “你们弄出来这么多垃圾,都不如谢紫贤一晚上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她不在公司,如杉科技就撑不下去啦?”薛崇明看着户籍程序的若干新设计界面,土的土,闷的闷,花哨的花哨,凌乱的凌乱……

  叫人头痛啊!

  薛崇明把这些人轰了出去!他本来想的是,自己组织团队把户籍程序做出来,不需要什么影子设计师,没办法,还是得打电话给谢紫贤,“系统做得怎么样?”

  “已经邮寄给你了。”

  “没收到。”

  “早上刚寄。”

  薛崇明思虑了一阵,才问:“有人问我你家在哪儿,要我说吗?”

  “随便你。”

  “你不问问是谁?”

  “无所谓。”

  “可他人还在你家啊,是他的经纪人来找的我。”

  “那又怎么样?”

  完了!没法儿聊!话不投机,擦枪走火!拜拜!

  “薛总,有个快递。”助理送来的,是谢紫贤做好的程序的一部分。薛崇明用电脑打开,眼前一亮。这一幕,多像两年前。

  如杉科技当时爆发财务危机,需要薛崇明尽速完成“一只鸡的进化史”投放市场,赢得利好。薛崇明临危受命,却因精神压力过大,在设计的尾声阶段,陷入了瓶颈。谢紫贤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完成了页面设计、人物分类、故事线设定、安全检测等一系列的工作。随后经过三天全员安全检测,在最近的一个周一,正式发布。如杉科技躲过了众多股东撤资的危机,利好不断,谢紫贤还在此后不久,开发出了夜光天眼的网络技术。

  但她说,“一只鸡的进化史”永远是薛崇明的作品。

  薛崇明感到的,却是被侮辱。

  谢紫贤那样说,也并不是她大度,而是黄泽澄教她:“流水不争先,要争滔滔不绝。”

  **

  公司防火墙被穿,也就是谢紫贤拿下政府户籍工程那天,是上周五,今天周一,如杉科技股票跌停。

  上周五,谢紫贤还是如杉科技的执行董事。

  紧急股东大会,一百多人到场,切身利益受损,把愤怒扔向了谢紫贤,“滚出如杉科技!”

  “对不起!”鞠躬致歉,承诺挽回损失。

  承担,承诺!离开!没有解释,没有求饶!

  不需要!

  但那些股东不知道她将因此失去的是什么。

  黄泽澄的遗嘱是,他的所有遗产托管于信托基金,三年之内如果谢紫贤在执董的位置上为公司带来连续的收益上涨,三年后就可以顺利继承他的全部遗产。

  谢紫贤失去的,是跟黄泽澄的最后一丝关联!

  但是,让她就这么走,无声无息的?

  不可能!

  没这么简单!

  股东大会后,谢紫贤清理干净自己衣服上被那些股东扔过来的污物,径直去了薛崇明的办公室。

  谢紫贤开门见山,“我可以走,有个条件,户籍工程必须保留追踪失踪人口的功能。”

  薛崇明觉得不可思议,“你还跟我谈条件?”

  谢紫贤:“是你要跟我谈。”

  薛崇明还是掉入了谢紫贤的语境里,“什么意思?”

  “我知道股价跌不是因为资料外泄。是有人在抛售,而且是分了上千个小户去抛售,但这些股份是属于同一个人,虽然不是你,但是是你的同伙。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会知道的。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咱们就一拍两散,同归于尽。你知道我做得出来。”字字铿锵。

  薛崇明定在原地,疯狂措辞,不只是措辞,他在想,该如何反击,如何否认!

  他做贼心虚,无可反驳。

  薛崇明得到一如既往的结论:此人太邪!打不过!

  本局结束。

  交易达成!

  终于把谢紫贤赶出了如杉科技!

  于付子理端着红酒,递给薛崇明,“庆祝一下吧!”

  薛崇明看向如杉科技大厦外面,谢紫贤脚步轻快、如释重负般走出去。此时的薛崇明是有点失落的,他意兴阑珊地接过酒杯。

  于付子理也看着楼下那个人的身影,说,“这才刚刚开始。”

  薛崇明从于付子理讳莫如深的笑容里,感到了一阵寒意。

  于付子理并没有夸口,就在这时,谢紫贤的家里,郭传兴带着另外两名刑警上门,带走了夏禹,理由是要对彭佳的死因做进一步调查……

  **

  谢紫贤失去了遗产继承权,现有的使用权也要被立时收回。

  包括她在住的房子。

  她搬出家,无处可去,就像当年那个五岁的小女孩一样,炽烈的白日之下,她小小的身体,坐在张逢家那个批发站的前身,小卖店的门口,等妈妈。

  太阳落山了,小卖店打烊了。

  妈妈没有来。

  “小朋友你还不回家啊?”

  五岁的谢紫贤说:“我走了很远的路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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