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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01~02(2 / 2)

  要么是他运势就是这么好,要么……

  沐雩看上去只是个寒门学子,却精通高深武艺又熟读诗书,他当初就该看出来的,别说是寒门了,就是一些小世家的公子哥也没有这么好的老师和教导,他背后一定站着什么人,如今他还查不出是谁,但沐雩绝没那么简单。

  不管是哪个原因,这个少年都不可小觑。

  送了礼物之后,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围桌喝酒取乐。

  沐雩要解手,柴杨让小厮给他领路。

  过了一道门。

  隔着花墙,沐雩依稀听到女孩们银铃般的笑声,他不免脚步停驻了下,问道:“该不会走错了罢?唯恐惊扰了贵府的小姐。”

  小厮解释说没走错路。

  沐雩半信半疑,想了想,就算真有什么不对劲,他轻功好,转头跑掉就是了,反正没人追得上自己。

  小路走到一半,迎面走来两位结伴的小姑娘,有说有笑的,发现有年轻男子,立即安静下来。

  沐雩松了口气,停下来,避让到一边,低下头。

  两位小姐一言不发,头也没抬,看也没看他一眼,隔得颇远,然后快步地走了过去。

  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萧婉却莫名地脸烧起来。之前她只见过沐公子两次,一次是惊鸿一瞥,一次是六艺比试上远远的瞧见个身影,这次这般近地见到沐公子,却似乎比她梦中的更加隽秀。

  柴薇转头看到好友的脸,骇然道:“你发热了吗?脸怎么这般红?”

  萧婉脸便更红了:“没什么。”她按捺不住,拧着帕子,“原来沐公子也来了啊?”

  柴薇没听清,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公子?”

  “就是六艺比赛魁首的那个沐公子啊。”萧婉说,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现在柔的都能滴出水了。

  柴薇这才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人啊。今天是楹姐儿的生辰,我们也是拖了楹姐儿的福才有戏听,你才能逃出来透口气,他是楹姐儿的救命恩人,当然也被请了,不过也就在哥哥他们那里喝酒投壶吧,怪没意思的。”

  她打量着萧婉,“你好像总是提起那个沐公子啊,你该不会是……”她为人是粗枝大叶,可也不是傻子,多少也感觉出来了。

  “没什么。你别乱想,我不过随口一提。”萧婉急了,连忙装不在意,走快了些。

  柴薇拉着她回了屋子关上门说悄悄话,“我拿你是好姐妹,你却敷衍我。我与你说,你可别胡思乱想的,我们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你别觉得他得了六艺比赛魁首就了不得了。我们这般家世的青年才俊有几个会自降身段去参加的?他不过是在草鸡里长得略高些,你就觉得他是一等一的才子了?”

  萧婉脸色一点点变得灰白。

  “与我们身份匹配的世家子弟,他兴许一辈子也够不着人家的地位。”柴薇说,“你别傻了,知不知道?我与你说,我有个表姐,也是放着好的不要,非要下嫁给个穷举人,这下可好了。这种人或许读书好,可惜发家的晚,没什么家教,发达了便要娶妻纳妾,而且后院还没个章程,搞得乌烟瘴气的,苦不堪言。”

  最近爹娘好像闹了什么别扭,她犯了点小错,娘亲却罚了她禁足,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也能遇见沐郎,岂不是天意?

  萧婉心像在油里翻来覆去地煎,沐雩身份那般低微,假如真的要求娶自己,起码也得参加院试有功名了才行,可那还得等三年,她今年已经十四了,明年就及笄了,这两年娘亲已经在给她挑选夫婿了,怕是不一定等得。

  柴家病了好久脑子不大清楚的太奶奶今日忽然清醒了点,知道是太孙女的生日,敲着拐杖,吵着要去玩。

  这全家她最贵重,没人不依着她的。

  柴太奶奶就被一群人众星捧月地搀扶着,颤巍巍地来了,坐在上头最好的位置看戏,旁边的人也就哄着她,把她哄得像是个小孩一样满脸笑,也不知她是听懂没听懂,但场面倒是其乐融融的。

  柴杨领着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来请安,太奶奶老糊涂了,笑眯眯的胡说一气,乱喊人,把大家逗的偷笑。

  轮到沐雩时,他还未上前,太奶奶就灿然一笑,对他招招手:“哎呀,柔菁也来了呀,许久不见,你怎么长得这般大了。”

  这“柔菁”一听就是姑娘家的名字。

  沐雩脸色一下子就不大好了。

  同伴们闷笑,别人被认错,好歹还是被认成个男的,沐雩直接被认成个姑娘了。不过沐雩当年刚来国子监时,因为脸生得太柔美,确实遭了不少轻视,而今是无人当着他的面说了,不过背地里还是有瞧不惯他的管他叫沐小娘子什么的蔑称。在场的其他少年本来就有些羡慕沐雩长得好,把剩下的男人都给比的黯然失色了,引得小姐夫人们都悄悄打量他,现在见他被老太太认成姑娘,;脸色发青,一时觉得好笑,却对他升起同情之心,不再妒忌了。

  沐雩硬着头皮上前,太奶奶把一串碧玉佛珠塞进他的手里:“奶奶给你糖吃,你弟弟怎么没来?那你把糖带回去分他吃罢。”

  他看看旁边,有几个长辈倒是没笑,柴杨的父母,清河侯夫人脸色虽掩饰得很好,但还是露出了些异色,她不露声色地悄悄多看了沐雩两眼,然后转头,看了看携女而来的延宁侯夫人。

  延宁侯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正在和旁边的人说话。

  从清河侯府回去的路上。

  萧婉心里惦记着沐公子,心不在焉的,怕娘亲看出端倪来,只得强打起精神来,主动说几句话,娘亲却像是没听到,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他。

  萧婉疑惑了下,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说:“今天你看没看到老夫人还把一位公子给认成女孩子了?也不知怎么会认错的。”

  延宁侯夫人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打了个寒颤,脸色难看极了,她转过头,“你说什么?”

  萧婉被吓得小脸煞白,声音颤抖着回答:“没、没什么……”

  延宁侯夫人看着面前的宝蓝色布帘微微摇晃着,上面绣着的团团莲花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那个女人的模样也慢慢地浮现在她的面前,随着她的回忆变得越来越清晰,那张总是气定神闲又悠然自得的脸。

  她怎么会……怎么会没有认出来呢?

  明明那么像的……

  不,不,也许是认错了。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不仅活着,还那样年少有为,是个少年举人?她却怎么求神拜佛也生不出儿子。

  不会的,兴许只是恰巧长得相似而已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转着手上的一串檀木佛珠,越转越快。

  回到府上。

  延宁侯夫人停下转动佛珠,一把将整串紧紧攥在手里,握得太紧,珠子硌在掌心隐隐作疼,心口也像是有针在扎似的。

  她匆匆到了书房,挥退了奴婢,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的,一直知道的,那个死鬼还没有忘记那个女人,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内阁大臣之女又如何,是名门世家的大家闺秀又如何,貌美无双、惊才绝艳又如何,最后还是跌进泥里,死时不过是奴籍而已,连个好点的坟冢都没有。也没资格进萧家的祖坟,不过一个玩意儿而已。

  她知道丈夫一直偷偷藏着一副那个女人的小像的,藏在哪里她都知道,有时还会拿出来看,独自躲着喝酒醉一场。有什么的?人都死透了。

  她轻手轻脚地把小像拿出来,缓缓展开。

  延宁侯夫人手里的佛珠珠串突然断了线,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之后沐雩把碧玉佛珠拿去给柴杨要还回去。

  柴杨说:“你收着就是了,太奶奶给你了就是给你了。”

  沐雩没再客气,收了下来,他笑着说:“你太奶奶把我认作叫‘柔菁’的姑娘,你认识这个姑娘吗?”

  柴杨说:“没有听说过。”

  回去之后,沐雩捻着冰凉的念珠,沉思了起来——

  柔菁。

  柔菁……

  假如那位老太太不是老糊涂了,是真的把他认成了某个很相似的姑娘,年轻的小辈不认识,长辈确实认识的。

  柔嘉。柔菁。

  他不知道母亲的名字怎么写,只依稀记得爹是这么唤母亲的。或许是他记错了。

  将名字换作“柔菁”去打听后,就比以前要顺利许多了。

  这位叫柔菁的姑娘姓王,全名王柔菁。是先帝时那位冤屈而死的王阁老王士甫的女儿,当朝大将军王观明的嫡姊——当年王家覆没,王家女眷被尽数充作奴籍发卖。

  王柔菁是有名的才女,大家闺秀,当时不少青年才俊倾慕于她,听说是被某个公子哥悄悄买去,她入了奴籍,至多做个妾,而且就是连平头小户良家出身的妾室也比不上,过了这些年,从未再露过面,也不知还尚在人世否。

  与沐雩说的人说着啜了口小酒,醺醺然向往地说:“听说王大小姐不仅有才名,颜色更是出众,是个犹如芙蓉映月般的美人。”

  沐雩脸色复杂:“那时她已经及笄,应该已经有婚约了吧?”

  对方想了想:“是,是有的。让我想想……当年……当年王大人还未出事前,王大小姐和延宁侯的世子订有婚约,原本那年年底便要成亲,年初时却寻了个由头,指摘王大小姐闺德有失强行退了婚,对,对,那时议论纷纷的,不少人奇怪,后来王大人突然翻台大家才回过味来,也许是老侯爷早就听到风声,怕被牵连。第二年,王大人便被下召入狱了。”

  他感叹说:“假如萧家早一步履行了婚约,王大人出事时,王大小姐已经是萧家的世子夫人,罪不及出嫁女,她也不用为奴为婢了。”

  “这些年未曾听闻王大小姐的消息,已然香消玉殒也未可知。”

  他含蓄地意味深长地微微笑了一下,男人都懂的,能让曾经名响京城的大家闺秀有名的才女折服,为奴为婢,对于男人来说……谁忍得住不炫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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