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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2 / 2)


  季泠吸了口气,静了静心神,开始念起《心经》来。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就像夜色下的清泉流过白石,润泽而沁泠,别有一股叫人心静的魔力。

  因季泠又知道老太太听经是为了安眠,是以音调都尽量保持一致,没有抑扬顿挫和声音的转折,若是用去念别的书那就是乏味,可此刻念来却实在令人心安。她的嗓音柔中带绵,甜而不腻,很是叫人耳朵舒服。

  只不过片刻功夫,帘子内就传来了老太太轻微的呼噜声。

  季泠闻声,又念了一小会儿,待老太太彻底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暖阁。

  “睡着了?”南蕙问。

  季泠点点头。

  南蕙低念了声“阿弥陀佛”,“还是泠姑娘的声音管用。”

  如是在季乐病着时,便一直是季泠在给老太太念经。而季乐多好强啊,为了赶紧让病好起来,一日三碗的药偏要喝四碗,七、八日上头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晚季泠正要进屋给老太太念经,季乐从外头赶上来笑道:“如今我也大好了,总算不用再劳烦妹妹了。”

  季泠闻言脸不由有些红,季乐这般说显得她是跟她争宠一般。其实若季乐早派个人来跟她说一声,她也就不必来嘉乐堂这一趟了。

  老太太在屋里问道:“可是乐丫头和泠丫头在外面?”

  季乐绕过屏风进了暖阁道:“老太太,我已经一整日都没咳嗽了,刘大夫也说我全好了。”

  老太太笑道:“那就好。这冬日就是不好,忽冷忽热的,最易生病。”

  说罢,老太太又看着跟着季乐进了暖阁的季泠道:“既然乐丫头好了,泠丫头你就先回去睡吧。”

  季泠也不多话,行了礼就退下了。

  季乐心里有些暗自得意,她在老太太身上用了多少心思啊,哪里能是季泠几日就可扭过去的。到底老太太还是偏疼自己的。

  老太太由南蕙伺候着躺了下去,合上眼睛开始听经文。只是再听季乐念经时,就开始觉得别扭了,一如当时她觉得南蕙念经别扭一般。

  不过老太太也没多言,几次辗转后还是渐渐地睡了过去。

  但次日再到晚上念经时,老太太却让南蕙将季泠叫了过来,当着季乐的面道:“我听你嗓子还有些干,回去再多休息几日吧,我这经书多几日少几日都无妨。何况你泠妹妹也能帮着念。”

  老太太的话说得虽然委婉,但季乐却听明白了,季泠果然撬掉了她的“差使”。

  一回到屋子里,季乐就忍不住发脾气,可是寄人篱下,便是发脾气也不能摔杯打碗的,不过是用重话说了几句院子里的小丫头,又坐在床边开始掉眼泪。

  怀冰赶紧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乐恨声说道:“还能怎样,都是季泠,会咬人的狗不叫,不过才给老太太念了几天经,就得了老太太的偏心。”季乐心里那个恨啊,恨季泠,也怨老太太,太没良心,她给她念了几年的经,却还比不过季泠的几天殷勤。

  怀冰却是没料到这个结果,“哎。”

  第二十七章

  季乐道:“我平日哪里对不起季泠啊, 她要这么对我,背后捅我刀子。”

  季乐这可真是冤枉季泠了,她做事只不过是但求无过而已,只是季乐却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觉得老太太偏心她就是应当的, 偏心季泠那就是背叛。

  是的, 背叛, 季乐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完全是把老太太当自己囊中物一般看待。然则老太太更喜欢季泠念经却是不争的事实了。季乐虽然心里发恨,表面上却依旧做得云淡风轻的。

  只是去可园念书时, 淑珍少不得要说几句风凉话, “乐姐姐, 听说现在每晚都是季泠在给老太太念经啦?南蕙还说老太太就是喜欢她的声音。”

  季乐淡笑道:“泠妹妹的嗓音本就好听, 比咱们都温柔细腻。”

  淑珍道:“是呢, 我平日里也觉得好听,说话都跟唱歌似的, 也难怪老太太偏疼她。听说不仅如此, 这回我大哥送年礼回来, 也是偏疼她多些呢, 是也不是啊?”

  季乐笑得已经有些僵硬了,“寔表哥素来就心疼阿泠。”

  “嗯呢,她那般的人谁能不偏心啊, 生得那般模样,咱们这些人跟她一比啊就都成死鱼眼珠子了。”淑珍又道。也不知道她哪里听来的怪话, 死鱼眼珠子本是那些男子私底下说成亲之后的妇人之语。

  季乐也不是个棒槌,平素就以淑珍最看不惯季泠,如今却在自己跟前说起季泠的好话来,只怕是想将自己当枪使呢,她才不上那个当。

  季乐遂笑道:“哎,咱们府里,若论颜色,怕也只有淑珍妹妹你能同泠妹妹一较高下了,只她个子比你生得好些,穿起衣裳来更好看点儿。”

  季乐这话当时就气得淑珍手握拳头,本来淑珍的城府就没季乐深,还一向以为自己聪明得厉害。被季乐反过来这么一挑拨自己就先坐不住了。

  淑珍心里暗道,总有一天,她定然要让季泠知道,她就是只麻雀,便是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季泠可不知道自己如此不引人注目,却还招来了那许多怨怼。

  这日晚上她正给老太太念经,却突然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已经这般夜了,绝没有人敢在嘉乐堂如此放肆,除非是出了大事。

  老太太本也已经昏昏欲睡了,这会儿也惊醒了,由着季泠将她扶起来坐下。季泠又细心地找了件袍子来给老太太披上。

  刚穿好袍子,就见南蕙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起来,进门时还撞到了屏风的边沿上,季泠都能听见骨头响,可想有多疼。

  可南蕙却像没感觉一般,一下就扑到了老太太床前的脚踏上,还没说话眼泪就掉了出来,“老太太……”话没说完,便又开始哭了起来。

  这把老太太给急得哟,“说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南蕙这才把话说完整了,“刚才,刚才跟着大公子去扬州的随从南安回来说,说……”

  一句话南蕙说了三次才说完整,“说大公子被人害了。”

  老太太当时脸就煞白了,“害了?害了是个什么意思?大老爷可知道了?”

  南蕙哭道:“没了,说大公子没了。南安是赶回来报信儿的,好让大老爷知道大公子遇害了,替大公子伸冤报仇,大公子的灵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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