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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节(1 / 2)





  耳畔又响起了那道声音,黎夕妤转眸望去,只见文彦正站立在床边,手足无措、神情颇为紧张地看着她。

  黎夕妤见状,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低声又无力地吐出两个字,“好黑。”

  听她说罢,文彦立即顿悟,连忙转身到得桌案前,将桌案上的残烛点燃。

  当烛火渐渐升起,屋中也有了光亮,黎夕妤却依旧颤抖着,额间有涔涔汗汽溢出,脸色煞白无比。

  文彦回身时,显然被她的面色所慑,身子微微一颤,竟有些恐慌。

  “姐姐,您该不会是伤势又发作了?”文彦紧张地发问,随后不待黎夕妤回应,抬脚便要向外跑,“您等着,我这便去替您煎药。”

  “文彦!”黎夕妤立即出声唤道,“我没事,你不必紧张。”

  文彦站定脚步,颇有些怀疑地盯着她,双眸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倒真是可爱得紧。

  黎夕妤不由轻笑出声,面色稍有缓和,又道,“不过是做了噩梦,受了惊吓,没什么要紧的。”

  见文彦仍有些放心不下,黎夕妤便扭了扭身子,柔声道,“你看,姐姐真的没事,不必为我担忧。”

  此番,文彦终是半信半疑地收回脚步,转而踱步至床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您近日来时常于夜半之际转醒,莫不是……有心事?”

  文彦将“心事”二字提得很高,一双眼眸懵懂且水灵,令黎夕妤渐渐放松下来。

  “你个遁入佛门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何谓‘心事’?夜里不好生睡觉,乱跑个什么?”黎夕妤轻笑着打趣,伸手捏了捏文彦的脸颊,身子终不再颤抖。

  文彦却突然嘟起嘴,颇有些小孩子心性地回道,“是司空伯伯与我说起的,我放心不下,今夜便在姐姐屋外守着,只听姐姐一遍遍地唤着‘少爷’,语气十分急促,却不成想……您当真做了噩梦。”

  听闻此言,黎夕妤先是一怔,随后缓缓垂眸。

  若依照文彦的说辞,司空文仕每夜里都会察觉出她的异样,也便是说明:这个慈爱的父亲,也总会在夜半时分转醒。

  黎夕妤不由又想起了某些过往之事,早在三个多月前,她与司空文仕身处瀚国易宁城,她夜夜焦虑难以入眠,更是在某个雪夜直直地站着,等待毓宜的回归。

  彼时,司空文仕早已回屋歇下,直至她决然离开,也不曾再见他一眼。

  黎夕妤曾以为他是真的睡熟了,可时至今夜,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半晌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转眸望向窗外。

  视线越过窗子,望向对面的客房,那便是司空文仕的住处了。

  自这个日渐苍老的父亲身上,她倒是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何谓“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曾为了司空堇宥的安危于雪夜中独守,更曾为了司空堇宥的处境而食不下咽。

  但司空文仕,他极少将心底的情绪展露在外,他总是那般淡然,给予司空堇宥全部的信任。

  黎夕妤便当真以为,他这般淡然处之的姿态,只是因着他对自己的孩子有着足够的信任。

  可实际上,在每个漫长又沉痛的深夜,在她寝食难安之时,那个父亲,不会比她好过……

  可他从来都只会将心中的情感默默藏着,独自一人受着,不与外人道……

  “姐姐,您又因何失神?”

  突然,耳边又响起了文彦的声音,疑惑中夹杂着浓浓的担忧。

  黎夕妤将目光收回,转而笑望着文彦,问道,“文彦,能否替我取来笔墨纸砚?”

  文彦眨了眨眼,惊讶极了,“姐姐要给人写信?”

  黎夕妤却突然竖起食指凑至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而后压低了声音,道,“文彦,答应姐姐,此事一定要保密,可以吗?”

  文彦又转了转眸子,却并未迟疑太久,便重重点头。

  而黎夕妤似是又想起什么,便又补充道,“无论是何人,纵是伯父与厉公子,甚至是住持大师,也不可提及,好吗?”

  文彦听后,却骤然面露难色,似是有些担忧。

  黎夕妤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心思,便笑道,“放心,这是件好事,佛祖他……不会怪罪于你的。”

  对于黎夕妤的话语,文彦总是十分听信。

  故而,他不再迟疑,一口便应下,“姐姐,我明白了!只要能够替姐姐做好事,那么文彦断不会后悔!”

  瞧着文彦信誓旦旦的神态,黎夕妤心中愈发柔软,忍不住摸了摸他光滑的脑袋。

  眼前这个孩子,他虽已遁入空门出了家,兴许因着年纪尚轻,故而并未做到四大皆空,更不曾断绝七情六欲。

  柔和的烛光下,黎夕妤盯着文彦的脸颊瞧了许久,将他的模样牢牢印在了心底。

  “姐姐,我这便去为您取来笔墨纸砚!”文彦笑道。

  黎夕妤收回手臂,点头道,“……好。”

  文彦未有半点耽搁,抬脚便向外跑去,离开前不忘将屋门合上。

  文彦离开后,屋中霎时间变得静默无声,黎夕妤独自靠坐在床头,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因着先前那可怕的梦境,她的面色仍旧有些白皙,掌心微微刺痛着,翻掌去看时,才发觉掌心的皮肉竟不知何时又被指甲划破。

  烛光摇曳,她无力地靠着,面露疲倦与脆弱。

  脑中不时闪过梦境中的画面,她心如刀绞,刺得生疼,眼角终有两行清泪,滑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