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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 2)


  桂妈显然早就等着他问,因为她立时压低了声音。“最近有个贵客要来,”她神秘兮兮地道,“只要你把他留下,咱们以后一定能死死地把对面踩在脚底!”

  “有这样的贵客?”九春不太相信。

  “九春啊,桂妈什么时候骗过你?”桂妈拍着胸脯保证,“接他一晚上,你的身价一定暴涨!”

  贪财符合桂妈本色,但九春觉得这事儿更玄乎了。“桂妈,”他提醒,“我可是清倌。”

  对老鸨来说,清倌只是噱头,用来炒作初夜价格的噱头。比如这时,桂妈立刻翻了个白眼。“我倒还希望,这位贵客他看得上你的初夜呢!”

  九春眨了眨眼。这话的意思就是,该贵客就算留宿欢场也是盖着被子纯睡觉?瞎扯,除了某个大牌得要命的剑神……不,等等?

  “桂妈,”九春再次开口,声音有些颤巍巍,“你说的贵客,该不会是晏大侠吧?”

  答案毋庸置疑,因为桂妈马上眉飞色舞起来。“可不就是晏大侠?听说他南下福州,明日经过咱们这儿。只要你让他吃好住好,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这么容易的好事,上哪里找去?”

  可九春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容易的好事。别的暂且不提,晏维清昨夜就已经到了杭州。现在和他说明天到?说没阴谋谁信啊!

  第3章

  江湖人都知道,晏维清出门从不带家丁,因为这样走得太慢。但他对生活品质要求又很高,所以每到一地,他的首选住处不是客栈,而是楼馆——

  想想看,鸭公嗓子的小二怎么及得上暖玉温香的美人?

  换别人这么干,早被当成欢场浪子了。可晏维清不,他还是众人眼里品性高洁的剑神。这本已足够奇葩,更别提江湖传言,那些楚馆姑娘无一例外地爱上了他……

  “这一定是在逗我……”躺在床上,九春第一千零一次自言自语,喉咙发干。

  传言他都不在意,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晏维清是什么贵客啊,煞神才是真的!好不容易送走一次,还要再请来?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九春最想要的是晏维清忘记这回事,然后他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皆大欢喜。但实话是决计不能说出口的,更别提大多数人都会和桂妈一样,认为晏维清是个贵客。

  所以,怎样才能在不让别人起疑的情况下推掉这事呢?

  “我的老天啊!”第二天一大早,桂妈刚看见九春,就爆发出了堪称凄厉的尖叫。“你你你你你,你这是怎么搞的?”

  “听说晏大侠要来,”九春一面吸着鼻子一面回答,声音闷得和破锣一样,“我太激动了,一宿没睡好觉。”

  桂妈差点没厥过去。给她挂两只黑眼圈就算了,粉上厚点,勉强能行;但早不伤风晚不伤风,偏偏在这时候!“你故意的?”她厉声问,“都入夏了,哪有那么容易着凉?”

  事实确实如此。为了达到预期效果,九春昨晚偷偷爬起来,在冷冰冰的井水里泡了足足半个时辰。“没有啊,”他委屈道,睁着眼睛说瞎话,“能领略剑神风采,谁想病成这样?”

  这话说出了在场其他人的心声,桂妈也没词了。“你给我躺回去!”她高声吩咐,“还有你,小安,还不快去叫大夫!”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九春终于能安稳地躺好了。他病成这样,就算再猛的药,一天也好不了;桂妈八成不会放弃,可只要别叫他去接待晏维清,又关他什么事呢?

  昏昏沉沉中,九春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乐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兜兜转转,萦绕着少女多情的思绪。

  八成是鸳鸯又在弹琴了……他模模糊糊地想。虽然这姑娘对他总是很凶,但长得好不说,一手瑶琴更是弹得天上有地下无,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就是不常弹,真可惜……

  琴声动人,九春被带了进去,整个人仿佛都随着音符高低起落,之前的不适也慢慢飘散开去。最后归于平缓时,有人在给他换额头上的湿巾。不经意间,那手拂过他的脸颊,像羽毛又像春水,柔软得不可思议。

  ……不对啊,小安哪儿有这么软的手?总不会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梦都梦到对面姑娘吧?

  九春直觉想睁眼,但往日薄薄的眼皮此时就和有千斤重一般,完全不听使唤。不多时,脸上的触感又消失了,整件事就像他自己的幻觉。

  对,幻觉,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你都病糊涂了,不管听到什么、碰到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迷蒙着的九春感到床沿微沉,像是有人坐了下来。有只手搭上了他裸露在外的腕部,停留很久,久到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嗯,不对啊?大夫不是来过了吗?又来?

  九春这回真肯定,他病糊涂了。桂妈可是货真价实的守财奴,给他叫一次大夫都要从份例里扣,一天请两次是绝无可能的。

  那手终于离开,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你真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折腾啊……”

  完全相反,我只是不想死!九春在心里奋力反驳,然后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这声音一点也不像原先那个干瘪老头大夫?

  九春的那点怀疑又冒出头来。可下一瞬,他感觉耳后一凉。再然后……嗯,再然后他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等九春真正睁开眼睛时,窗外红日西斜,暮色四起,而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坐起身,他的记忆才逐渐回笼——现在什么时候?晏维清走了吗?如果他真睡了一天多,为什么肚子不太饿呢?

  回想起那种轻柔得过分的触感,九春用力揉了揉脸。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今天做了个很离谱的梦。鸳鸯看他时,那小眼刀嗖嗖的,什么时候温柔过?梦都是相反的,古人诚不我欺!

  再回忆起耳后一凉的感觉,九春下意识地摸过去。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擦,谁给他扎了这么长一根银针!

  九春瞪着手里被他拔下来的长针直发愣。所以他听到的东西不是错觉,至少后半部分不是?

  好的,问题来了——

  那人是谁?

  在九春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前,他就先被桂妈发现了。她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结果头牌的身体奇迹般地在一天内康复,不由大喜过望,急哄哄地叫了一大堆人给他打扮。

  “务必要美!务必要亮!务必要压过鸳鸯!”这是桂妈的最高指示。

  九春额角直抽,真想让她死了那条心。当世南风普遍,但他觉得晏维清绝对不好这口,尤其在对方认定他就是赤霄的情况下。

  然而这话还是不能说。

  九春曾想,他先乖乖地装一阵子,等桂妈放松警惕后就伺机溜走。但现在看来,这计划必须提前。再这么折腾下去,别说菊花不保,人头也要不保了啊!好在他前两个月已经偷偷瞒下了一点私房,观察好了四周地形,再加上他开了挂的耳聪目明……

  嗯,择日不如撞日,煞神一走就开溜!

  抱着这种心态,九春耐着性子,在打扮完毕后,照桂妈的要求斜倚在窗前,“含情脉脉地”注视巷子入口。

  安翎馆门面里外早在白日里打扫一新,就为了迎合剑神著名的洁癖。不仅安翎馆一家这么做;放眼望去,整条烟柳巷都一样,简直就差把漆重新上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