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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2 / 2)


  历经岁月,他的样貌早就变了。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一张脸上少了许多棱角,但依旧如以前那样不苟言笑,那双眼睛也依然涌动着炽热的深渊之焰——

  “康哥?”展扬惊呆了。是李康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可惜你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还是可惜你爱之如命的名誉和地位啊?”

  “——周玫!”那男人阴冷地笑着,切齿地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老先生”紧咬牙关,颤抖气喘。他立即举起了手中的枪,不料一声枪响凭空而起,子弹擦着老先生手腕飞过,他手里的枪立即脱手了。

  他当然从未打过枪,而对方显然是个中老手,出枪神速,枪法如神。

  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头上冷汗层出,老先生捂着手腕怒目而视:“你居然没死……黄才圣!”

  黄才圣这个名字如同晴天霹雳,令展扬也吃了一惊。他和王帆相熟,当然知道他们追踪了多年的那个行踪如神的黄才圣。王帆曾断言这个人早已死去,或者根本就不存在,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活着,还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黄才圣就是李康元!

  “没想到吧?……”李康元看了看手里的那把枪,轻叹一声,“二十多年没动,枪法都退步了。老了就是不中用了。”

  “跟我做交易的人是你?”老先生也是狡猾的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个“买家”起初装作不懂博得信任,后面又步步诱敌深入,骗他现身,俨然是个行家。

  那两起诡异的火灾,怕不是跟他有关吧?

  “你才知道?”李康元冷笑道,“才知道就对了。能让你看穿,我就不是我了。”

  “我已经改变了容貌,也换了身份。”老先生惊慌失措,愤恨不已,“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李康元仰天大笑:“周玫啊,你别忘了你是从哪里爬出来的。逃亡的船上知道了我秘密的人里头有人背叛我,我一直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那天我引诱你同我交易,远远的看了你一眼——你用右手把手机放进了左口袋,这放东西的动作一做出,我立马就知道是你。”

  当初上“船”的时候,他还是个精瘦的青年,戴着金丝边眼镜,身体瘦弱、瑟瑟发抖。

  如今岁月蹉跎,容貌和身形都与当年相差太多了。可他的行为习惯却丝毫没变。李康元火眼金睛,他当然认得这是故人。

  老先生咬牙不答,他显然畏惧,却并不愿屈服。

  比起当年的矫健很辣,黄才圣也老了,已被岁月磨去了棱角。二十年前自己什么都不是,二十年后也算是个人物了,至少可以和他并肩而立,没必要再对他俯首帖耳。

  “当初你还是个穷小子,上不起学,是我看你是个人才,买了你研发出来的配方,供你读书做学问。”李康元口吻平静,不紧不慢地回忆起了往昔,“你说做学术需要更多的钱,愿意跟着我干,我把你当最宝贵的兄弟,什么时候亏着了你?”

  他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审视着眼前喘息着的、狼狈不堪人:“我这个人不在意别人贪。人都是有欲望的,我贩卖的本身就是肮脏的欲望。但我从来都看不起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小人。”

  老先生干枯地笑了几声,越笑越是放肆。等笑得喘不过气来,才咬牙切齿地道:“没错,我是个穷小子,可穷就是原罪!学术本来就是贵族的玩物,是有钱人的东西,我没有钱,再有学问别人也看不起我……我有了钱,自然就会高人一等。”

  李康元似乎对“钱”字早已免了疫,抖了一下肩膀,皮笑肉不笑。

  “我上了岸,发现没有钱依然寸步难行。学问就是学问,学问换不来钱,还要用钱去换……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老先生”可不似李康元,提到“钱”这个字,他那狰狞且死气沉沉的脸上仿佛焕发了青春的生机。

  李康元不屑一顾地笑了笑:“我还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好学的青年,没想到心里最爱的还是金钱。”

  “我最在乎的,当然还是学问!”老先生恼羞成怒,他当然不允许李康元侮辱他对学术的追求,“我不好学,就不会留在学校。我在学校里没日没夜地潜心钻研,做讲座、带学生……”

  “钻研什么呢?”李康元打断了他,轻飘飘地反问,“继续钻研你毕生最赚钱的学术成果,钻研拿疯人学校的孩子做试药实验,钻研如何把你赚出来的不义之财洗白,钻研如何用最安全的方法,把我的人统统灭口?”

  “哼,”“老先生”没想到李康元竟知道这么多。他口吻很是不屑,胸中焦急的火焰燃烧,仿佛有什么东西涌动着将要爆发出来,语无伦次:“你知道穷的滋味吗?!”

  李康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穷?他当然知道,他穷过,也富有过。但钱就是钱,是用来花的,没有钱,再找就行了。

  “我穷的时候,世上的一切于我都是海市蜃楼。哪怕是小小的一样东西,别人都有的东西,我也得不到。”那种滋味自然是痛苦得不得了的。

  “当我有了一些钱的时候,我也经常从梦里惊醒,”“老先生”的脸上现出恐惧,“梦见我一分钱也没有了,从云端跌落谷底,什么都没有了。”

  李康元笑了笑:“你的钱都不是心安理得的钱,当然跟没有也差不多。”

  老先生完全不理他这茬,而是沉浸在自己恐怖又憎恨的世界里:“你一无所有过,才会知道梦想是奢侈品,学问也是奢侈品,一切高尚的东西都是奢侈品!我必须有钱。只有有了足够的钱,我才能一门心思做我想做的事,我想做什么才能做成什么,才会一切都没有后顾之忧。”

  他空荡荡的面容直指着心中那填不满的空洞。

  “有了很多钱,可我还觉得不踏实,不足以让我安心。”老先生露出白牙,干枯地笑着,“当然,这些钱我都放在了安全的地方。但只要它们还在,还在不断增加,我就又踏实了一点点儿。”

  李康元露出了蔑视嫌恶的表情。

  “林俊勇那个蠢货,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的事,还敢问我要钱,威胁我的名誉。”说到林俊勇,老先生嘴里满满都是恨意,“杀他怪不得我。我还能让他活下去?这注定是个无底洞!”

  李康元的脸色渐渐变得狰狞起来:“不光是林俊勇,你还为了钱杀了小五。”

  他这是来跟自己算总账了。

  “当初船还没靠岸,警察就来了。你跳海逃走,我和曲云通都以为,你完了。”

  李康元仰望天空,只见晴空万里,海潮声起起伏伏。而他眼中却阴云密布。二十年前那场急匆匆的暴风雨过后,疲惫的小船靠岸,但李康元却收到了岸上的兄弟发出的信号:危险正在靠近。

  可疑的船只接近之前,他悄无声息地跳海逃遁。没人知道,这个人究竟去了哪里。

  “船上有他们的人。”李康元面容冰冷,“哼,我要是有那么容易就死,他们就不会惦记我二十年了。”

  “不就是那个姓迟的吗?”老先生漠然冷笑道,“他差点就查到我头上来,我把他也除掉了。我做得天/衣无缝,根本没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跟你有关。这些年来我尽享风光,声名荣誉和别人的尊敬一点也不缺,黄才圣,这点我可要好好地谢谢你。”

  李康元见他面露得意之色,只不过点头笑了笑,并未答言。老先生轻描淡写地继续道:“上岸后,船上的钱马上被转移走。我和曲云通都知道钱在哪儿,便商量把船上的钱分了。不巧被那个姓丁的女人听到,我们三人就结成了同盟。杀小五的事,他们两个都有份。”

  李康元没想到他杀人夺财还理直气壮,不禁大声冷笑,鄙视道:“做事漏了马脚,就用杀人来解决问题,这手段可真是低级到家。”

  “潘虎是我杀的。”“老先生”恨恨道,“我不杀他,他迟早会卖了我!我也是迫不得已。sherry那个小贱人,十六岁就跟了你,自诩你的女人,死到临头了还在给你办事,给我留后患。只不过她并不是我弄死的,而是那个姓丁的女人。姓丁的老东西贪得无厌,她已经不得好死了。”

  展扬站在海风中岿然不敢动,但脸色却阴沉得难看。

  提到那个姑娘,李康元的脸色沉郁下来,露出一抹遗憾之色:“她年纪还小,跟着我不会有好结果。是我给了林俊勇一大笔钱,把她托付给林俊勇的。”

  他猛然一转头,双目之中火焰更盛,凝视着蹲在一边的老先生,紧接着狠狠一把,干净利落地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们连女人也不放过。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带上曲学洋这个狗东西,应该让他留在美国坐牢,把你扔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