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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1 / 2)





  校长办公室里。

  “贾先生,是是是是我。您最近身体还好吧,我托人给您送去的野蜂王蜂蜜您用了吧?”

  张宏图毕恭毕敬手持电话,用小顺子伺候慈禧太后的小意殷切,“最近我还托人弄到了一对野生鹧鸪,听说那小玩意熬汤滋味最滋补了,给您女儿补身体。”

  电话那头似乎笑了一下,紧接着说了句什么。

  张宏图额头顿时冒出了汗:“您说您要过来视察一下最近上溪学生们的工作……这个、当然不是不行,只是最近上溪高中内部除了一些小问题……贾先生,我保证一个月内一定把这群小兔崽子给教育好。您放心……”

  “学生们不听话?”电话那头,贾乘风只笑了一下:“赶出去就好了,何必费那么多功夫。”

  张宏图满腔子保证顿时被堵回了嗓子眼里。

  贾乘风悠悠道:“等正式开学后,肯定会有很大一批学生付不起学费而离开。而且,上溪明年开学后,难道还要咱们的精英学生和这群学生在一起上课?除了文科十二班理科一班,其余的人都没有必要留下……”

  “总归是一群弃子,何必费那些功夫。”

  张宏图放下电话许久,这句话仍在耳边萦绕。

  分明是带着微笑的轻飘语气,其话中居高临下的冷漠,却令他背脊受寒似的一噤。

  哪怕他再贪财再想努力往上爬,可他骨子里仍觉得自己是教师,学生们不听话了,他第一反应是教育纠正。

  但贾乘风是标准的商人。

  ——利益至上。

  碰上学生们不听话了,直接赶走。

  教育终究是以人为本。

  这样的资本入驻教育界,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张秃鹫背后发寒,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

  车里。

  尚厚德刚给尚阳送完早餐,驶出城中村不远,又接到了省内一所省重点公立中学挖人的电话。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第十二个了,从一开始分配住房与孩子入学,到现在一去就能当副校长,五年后新校长离职,他将是新校长最有力的竞争选项……

  条件一路水涨船高,他也不是没动心过。

  他匆匆抽了一口烟,夹着烟的手搁在打开的车窗上,沉沉吐出了烟圈。

  但……上溪这群孩子怎么办?

  黎青、宇飞、雷甜甜、徐成才……一班乃至整个高二年级……

  ——这些他带了一年的孩子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尚阳的电话,对方语气明显带着牙酸:“老尚,不知道是不是咱俩电话里露馅了。太上太皇陛下刚下放了圣旨,请我和你这周必须去行宫亲自觐见一面。外公眼睛很尖,祝你好运啊。”

  “……”:尚厚德牙也酸了。

  因为外公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尚厚德与尚阳一致将尚厚德从上溪高中离开,与尚阳病发的事都瞒了下来。

  这两个星期,尚厚德与尚阳都是用‘要备战月考,每天给您打一个电话’搪塞过去的。

  这周,外公异常坚持地要见爷俩一面。

  圣旨一下,一切魑魅魍魉牛鬼蛇神的搪塞理由俱秒见光死。

  周日,尚厚德驱车去了一趟岳父家。进门先逗了一下那年老愈发慵懒持重的狸花猫,再将礼品放下来:“爸。”

  在庭院里躺着晒太阳的外公按停了评书《薛仁贵征西》,拍了拍旁边的藤椅:“坐。”

  尚厚德恭敬坐下。

  外公年纪大了,声音缓慢而苍老:“你还记得过年时对我说的话吗?”

  “道阻且长,行且将至。”尚厚德认真道,“记得。”

  外公道:“很好,那我现在再问一遍。你是什么答案?”

  尚厚德疑心岳父猜出了什么,却不敢试探。

  这位商场上白手起家拼搏多年的老者感知是极其敏锐的。

  外公道:“想好了再认真回答。”

  空气安静下来。

  尚厚德真的思索了几分钟,再抬起头认真道:“我还是这个答案。”

  “我知道了。”外公似乎是叹了口气,语气里有古怪的欣慰也有令人难以理解的怅惘道,“难怪当年亚男会选择你,你和她太像了……”

  尚厚德想说什么。

  外公挥了挥手:“我累了,你回去吧。”

  尚厚德只得离开。

  匆匆上门一聚,坐下谈话不到一刻钟便起身离开。

  这种外人看来极其无礼且古怪的,但这是尚厚德与岳父几年来固定的相处模式。

  照例叮嘱了几句老人注意身体,询问了老保姆和家庭医生老人的健康状况,尚厚德才出门准备离开。

  门内忽然传出外公的冷然声音:“有时间去检查个身体吧,亚男肯定不想那么早再见到你。”

  尚厚德手顿了一顿:“我知道了。”

  太上皇的圣旨,哪怕随口一句都不可违背。

  从岳父家离开,尚厚德就乖乖去了医院,让医院给他开了一个体检单子,匆匆检查了一遍。和医生约好两星期后拿结果,他就当完成了任务。

  出门时,江城暑天炙热的骄阳仍悬在西方天际,掠过城市喧闹热闹的地面和人群,尚厚德仰视着头顶的骄阳。

  在岳父前,他的答案一如既往,没有动摇。

  但他内心真的还坚定如初吗?。

  傍晚闷热的风吹起他略长的卷发,尚厚德忽然自嘲一笑,摇摆的内心忽然坚定了下来。

  生活中美丽诱*惑如洪流,可若不是自己想要的,再多也是累赘。

  他重新坐回车内。

  城市汹涌车流里,灰扑扑不起眼的奔驰车再次启动,如一滴水汇入大海般,没入了挣扎的生活洪流。

  这一次,他逆着城市的热闹与喧嚣,坚定地破开了一切阻拦。

  一往无忌。

  ·

  无论学校内部斗争如何霜刀寒剑严相逼,一班高三紧张氛围都一如既往。

  九月月考逼近,在各科老师一起发功下,雪片般的试卷成功占领了学生们休息时间。

  险些被埋在了试卷山里的一班的崽们,各个成功实现了究极进化,成了国宝熊猫裸妆最佳coser,国产咖啡王牌品鉴员,以及尝遍统一方便面所有口味的高级食评家……

  这天中午,刚过饭点,教室里就坐满了人。

  黎青与尚阳窝在教室后门口,一人一个耳朵分享一个耳机,边听着歌,边当玩儿似的刷着一套《五·三》北京化学卷。

  这是尚阳想出来的放松小游戏,刷北京卷,看谁做题速度更快。

  输的人今天晚上要洗碗。

  门忽然被人一下撞开了。

  八月中江城热腾腾的空气趁机窜了进来。

  前门口的小姑娘顿时道:“快关门,冷气都跑出去了。”

  “张张张张张秃鹫刚……”程城诚跑得太快,一口气愣是没窜上来:“刚贴了公告,你你你、你们看了吗?”

  十几双眼睛顿时抬头看他。

  程城诚一口气终于喘匀了:“公告里说,除了咱们班和十二班,明天开始其他所有高三班级要按照五倍标准收学费。一个星期交不出学费的,就直接开除掉。”

  哗——

  平静教室里像被热锅里被人浇了一勺油,噼里啪啦炸了起来。

  “什么?现在就交学费,不是说开学之后再说吗?”

  “还有不是说只翻三遍吗?现在这数目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咱们班不用交?”

  ……

  黎青与尚阳摘下耳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凝重。

  这时候提出高昂学费,就是直接在赶人了。

  但为什么把一班分化出来?

  “操特娘的老秃鹫!”一个男生怒骂道,“这是在逼其他班恨咱们班呢!”

  班上人或对视几眼,皆沉默不吭声。

  这话或许难听了一些,但却一针见血。

  本来他们全年级对抗着张秃鹫,每天一起打游击涂鸦画画,都已经形成了一种难言的革命默契。

  这时候张秃鹫用学费赶人时,提出一班可以留下。

  这让其他班同学怎么想?

  你们一班真了不起啊,你们到底是哪边的啊?

  ……

  “他们是想要一班的学生们刷升学率吧?”尚阳喃喃道。

  “应该是……”黎青点头:“但……”

  尚阳明白黎青未完之语。

  但这做得太赤*裸裸了。

  乱糟糟如一团粥的议论声中,一个声音忽然冒出来:“那咱们到底怎么办?”

  教室里霎时一静。

  现在张秃鹫规定已经出来了,讨论什么都没用了。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怎么办,是选择独善其身,还是……

  “你打算怎么办?”尚阳瞥向黎青,语气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