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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2 / 2)


  他低声问:“是我爸出轨吗?还是他对你不好?”

  她慌乱地摆一下手,否认:“只是时间长了,感情就淡了。没有谁对不起谁。”

  他不信这个理由,但是也不追究,毕竟快成年的人了,问太彻底只会让彼此都难堪。

  只抬头问:“这件事是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的?”他扯了一下嘴角,“不可能是最近吧?”

  她支吾着回答:“是有一段时间了。大概你初中那会儿我和你爸爸就已经初步有这个想法了。但是你有一次回家吃饭的时候挺不高兴的。我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结果你告诉我,是因为班上有一个同学由于单亲家庭的原因被嘲笑了。从那天以后,我就和你爸爸商量好了,一切都等到你高中毕业之后了再说。”

  “等你上了大学,总没人会管你家里的闲事了吧?”

  她抛出一个希冀的眼神,大概是期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好减轻她的负罪感。

  他爸则在一旁帮腔,说这已经是他们深思熟虑过的后果了。现在分开对彼此都好,再拖下去只是徒增烦恼,相互耽误。

  他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挺奇妙的。毕竟在他十七年的人生里,就基本没看见过家里的两个人红过脸吵过架。原来是在等着憋一个大招。

  而他的爸妈已经把话说死了。纵然他可以死不同意吊着他们俩,只是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就在他接过那张离婚协议书的那一秒,这个家就已经破碎了。或许更早。

  他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回给他爸,垂了一下眼睛,颤动着的黑色蝴蝶被铁链锁住。他说:“知道了,你们去吧。”

  他向里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住脚,回过头来提示:“不过外面下雨了,你们记得带伞。”

  他的妈妈迟钝地意识到他被淋得湿透了,从衣帽间拿出一条干毛巾替他擦头发。

  他不动声色地侧开一个身位,抬了一下下巴:“登登也还湿着。如果你记不得要替它擦干的话,就不要把它带走。”

  他爸高声呵斥了他一句:“如果你妈妈不把它带走,谁来养它?”

  他梗着脖子回答:“当然是我养它,难道指望你吗?”

  他爸闻声更气了一些:“等你上了大学,你还能养它吗?”

  他冷笑:“我可以在外面租房子,然后把它养在出租屋里。”没有人退步。

  只是几天后,那个公章落下的时候,他妈还是把小狗带走了。是时他正在参加学校里最后一场散学式。散学式结束后,家里也空了半边。

  没有人记得他高考成绩还没出分,也没人记得他离成年还差两个月。

  后来他一个人默默地填了志愿,去了离家很远的b市,学了工商管理。也两年没归家。

  尽管他的家长都声称两个人是和平离婚,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感情变淡了之后的归途罢了。但他的妈妈还是在一年后结婚了,嫁给了别省的一个小富商。

  从此两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

  又一年,她冒着当大龄产妇的危险,为那个男人生了个孩子。照例一声报重,一声啼哭,又一条新生命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托那个孩子的福,她又当了一次伟大的女人。

  这年,他爸也重组了家庭,不过娶的是他认识的一个阿姨。那个阿姨带着只比他小两岁的孩子和大包小包的行李,住进了他家。

  自此之后,他家就再也不是他熟悉的家了。那个房子里的空虚被别人的欢声笑语补上了。

  大三上半学期的国庆节,他爸他妈带着各自重组的家庭自驾游来b市找他。他的那个新妹妹在b市读一个二本,他爸开着车调侃:“家门口就有大学读,跑这么远做什么。”

  她娇笑道:“家门口的那些风景都看腻了。再说,s市冬天能下雪吗?”

  她妈妈嗔怪地点一下她的鼻尖:“我看你就是家花不比野花香。”然后三个人笑作一团。熟稔地不像这两年刚认识的样子。

  只有他被阻隔在屏障之外,无法对上他们的脑电波。以至于他在半路下了车,临时以蹩脚的叙旧为由搭上了他妈妈的车。他想,他当时就该坚定地拒绝的。

  不知道是那辆车上的气氛本来就安静,还是因为怀里的孩子在酣睡着所以没人说话。又或者是自己这颗石子搅乱了他们的节奏,总之那个氛围很适合睡觉。

  他的妈妈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不时地抬起眼看他,眼中噙着泪。她几次三番地试图找话题,却被他冷淡的回应浇熄了热情。于是一路无话。

  他们原本的自驾游计划是继续北上,去n省看草原和骑马。结果在高速路上被追了尾。

  车门的瞬间变形以及玻璃爆裂炸开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车上的所有人都只能依靠着本能行事。

  他几乎是在那个瞬间被扑倒。被塞进怀里的孩子开始大哭。他的妈妈浑身是血地让他带着弟弟先走,说着,额头的鲜血滴在他的手上。干涸之后就像一朵枯萎的玫瑰。

  只是那种血肉崩裂的感觉是那么清晰,以至于他疼的无法呼吸。只能搂着怀里的孩子,以毫厘的速度爬着出去求救。

  周围有车辆呼啸而过,也有好心的司机立马下车替他们拨打了急救电话,接过了他手里高举着的孩子。

  等待中的每分每秒都足以让他痛到窒息。他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在确认过还有微弱的气息的瞬间猛地感到一阵鼻酸。

  他挣扎着,想抬头看一眼前面他爸开着的那辆车是什么情况。接着就听见了那个阿姨堪比孟姜女的一声恸哭,于是手上失了力气。

  很快,警车封路,救护车拉着铃声奔驰而来。他被小心翼翼地拉扯出来,抬着放在担架上,接着推上了救护车。他仰视着雪白的车顶,在想,为什么我的腿感觉不到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