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二人随便聊了一些很没有营养的话题，便分散了开来。

  至于今日来暗王府的目的，玄翼并没有忘记。

  没有必要坚持找暗瞳，在见到顷洛之后，他就很清楚，自家哥哥夜不归宿，烂醉在外的原因。

  真是一个让人讨厌，喜欢不起来，爱闯祸的糟糕哥哥！

  他如此吐槽着，双腿却是自发走向魔域街道中心最繁华的酒肆之处。

  嘈杂的酒肆，前厅是众人汇集的地方，众魔侃侃而谈。猜拳的猜拳，拼酒的拼酒，一副好不快活的景象。

  酒肆后院却是安静至极，是专门用来给那些地位显赫的达官显贵们喝酒的地方。

  每个院子独门独户，因着各种阵法加持，丝毫不会受到隔壁或者外界的影响。

  来这里侍奉的侍女侍从们无不小心翼翼，生怕惹得这里的贵人一个不开心，落得一个身死异处的下场。

  一些小有野心的魔女们，心计上来。

  虽说这里是一个拿生命在刀尖上行走，不得不小心侍奉的地方，却也为出身低等的她们提供了脱离贫困，飞黄腾达的机会。

  曾听闻这里的一个侍酒女郎得了摄政大臣的看中，后来被接入府邸，成为大臣的妻子。

  摄政大臣赤心相待，支忠于妻子一人，再无其他妾侍。

  自此之后，这成为魔域之中的一段佳话。

  今日，又有人起了小心思。

  酒肆后院最靠里的院子，一醉如烂泥的男人昏迷地趴在玉桌上，不知是死是活。不过根据魔族人的体制，死的可能性很低。

  侍女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见无人反驳呵斥，便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入目的场景有点出人意料，酒醉的男人正一手成爪，双目充血，准备贯穿自己的胸膛。

  狰狞的模样，强大的气势，不可小看的实力，让在场的侍女们生出忌惮之心。

  侍女们虽是魔族人，自小所见的血腥丝毫不少。

  可像眼前这位毫无怜悯，对自己下手如此之重的男人，实在是天下难寻。

  进来的侍女总共有五人，其中四人惊呼着，大叫着，害怕地逃离开这里。

  唯独一人，留了下来。

  但见女子身着一身碧绿衣裙，和这里魔族女人喜好袒胸露乳不同，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身上的魔气也很淡。

  酒肆掌柜的只以为这是一个弱小的妖，丝毫没有注意到后者身上的与众不同。

  她不怕，反进，走近正准备下手的男人面前，惊呼一声：“姑爷!”

  此侍女正是跟着千雨溪出去历练，消失在众人面前的月落。

  “姑爷？”她再唤一声，“小姐呢？小姐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你现在在这里，那小姐在哪里？”

  “呵呵！”闻言，玄苍苦笑一声，烂醉如泥的他只觉脑袋眩晕无比，停下正要刺进胸膛的手。

  “我杀了她，所以她不要我了……”

  “什么？”月落仿若看到晴天霹雳，脑海中不停回响着一句话：姑爷杀了小姐，玄苍杀了小姐，小姐死了……

  “你去死！”

  被愤怒冲昏头脑，气血上涌，再也顾不得继续遮掩自己。

  瞬间灵力大放，她抽出长剑，狠狠刺下去，“小姐那般真诚对你，你竟然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去死，你该死！”

  男人没有防备，露出解脱的笑容，着看那红日之下，白色剑光一步步逼近。

  没有害怕，没有愤怒，亦没有不甘。

  这一刻，他竟觉得……开心。

  这说来是一件多么可笑是事情啊，堂堂魔域之尊，竟会被一个圣域的人杀死。他日传出这个消息，圣域那些人定会嘲笑他，嘲笑魔域。

  可……

  这有什么关系呢？他杀了她，即便再是不记得她，但那心痛不是假的，身体的记忆不是假的。

  他想以前的，不，现在的他一定很爱她，很爱很爱。即便没有了记忆，身体还在最忠诚地坦白着自己的感情。

  他没有死过，没有被人贯穿过胸膛，他不知道这其中的痛苦。

  她，是否也曾经很痛苦，是否一直恨着自己？

  分别之时，白发女人红着眼，声声诅咒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被这个最爱之人恨上，失去那人的爱，自此之后，深陷在后悔地泥泞之中，不能自拔。

  如果，他也被杀一次，被掏一次心，她是不是会原谅他的过失？是不是会回到他的身边？是不是会给他挽回的机会？

  “刺向这里。”他一手突然抓住剑刃，狠狠刺向胸口之内，搅动一圈。血液顺着伤口蔓延到剑刃之上，滴落下来。

  男人好似不觉，用力握住，再刺进了几分。

  月落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自残的男人，松手，后退了数步，一手颤抖着指着男人。

  “你你你……”

  玄苍苦笑，并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汨汨流淌的鲜血。

  的确很痛，很痛!原来被人贯穿胸膛的感觉是这般，可这远远不够……

  应该再用力一点，再深一点，再狠辣一点。

  如是想着，玄苍丝毫没有手软，又是一个用力，剑刃刺穿他的胸膛。

  喉头涌上腥甜，他生生吞噎下去。

  因为他想到：当时的她，也没有在被贯穿胸膛的时候，吐血。

  “你疯了！”月落双手颤抖地更加厉害。

  “是啊，我疯了！我若不是疯了，怎么会杀了她？我若不是疯了，怎么会执着于她？可即便我疯了，我还是会觉得难受，会觉得窒息……她现在不认识我了，就算认识我，也会杀了我。我要怎么办？”

  长剑掉落在地，断裂成两段。

  他是魔体，体格强壮，岂是一把普通灵剑就能杀死的？

  他的胸口被贯穿了，但他好似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一般。很快，受伤的地方，鲜血自发地凝固，不再流淌。

  见此，他露出一抹懊恼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再多流一点血？为什么不让他死去？为什么？

  “你……”月落惊喜，“你的意思是小姐还活着？就在这里？”

  回答她的只有簌簌风声，再无其他。

  月落眼见得不到答案，跌跌撞撞地离开。

  躲到这里，本就是为了逃命，为了躲避追杀。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更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

  出了门，她再吞下最后一枚隐息丹，遮掩住身上灵气。

  纵身，几个跳跃，便消失在这里。

  风过，无痕，这里终究是魔域，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可，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她的避难之所。

  红日当空，将这片世界照亮，显示出它独有的美好。屋顶之上，她低头，看着人声鼎沸的街市。

  “小姐，你在哪里？如果你也在这里的话，就给我留一个信息，如何？让我去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