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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鸾第55节(2 / 2)


  乐无晏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秦子玉点头,最后与他们行了一礼,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乐无晏嘴里嘟哝:“笨死了。”

  身边人也道:“走吧。”

  乐无晏转过身,对上徐有冥看向自己的目光,勉强笑了一下。

  这人伸手过来,轻拂了拂他被夜风吹起的长发,温声问:“又醉了?”

  “没有,”乐无晏立刻否认,摇了摇头,“真没有。”

  他抬起手腕瞧了眼上面的那串念珠,在月夜下白玉珠上缠绕的丝丝仙气仿若化作了实质,不断浸润着他的身体,乐无晏自言自语:“戴上了这玩意以后,好像没那么容易醉了,就算有醉意,脑子里也很清醒,仙器原来还能有这作用?”

  徐有冥:“嗯。”

  乐无晏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啊?”

  徐有冥看着他:“说什么?”

  乐无晏无奈又好笑,眯起眼,眼中有转瞬即逝的狡黠,忽然张开手就这么直直往前栽去。

  徐有冥向来处变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紧张之色,一步上前,双手将人抱住,乐无晏栽进他怀中,放声笑。

  徐有冥将人抱紧,低了头,在他耳边的声音有些闷:“笑什么?”

  乐无晏道:“我好像还是醉了,不愿走了,仙尊背我吧。”

  言罢他抬起眼,眼中盛着的尽是明亮笑意,见徐有冥紧盯着自己却不吭声,乐无晏手伸过去,敲了敲他心口:“不乐意?”

  徐有冥仍未出声,放开他背过身,乐无晏靠过去,跳到徐有冥身上,被他双手托住。

  往前走,乐无晏低头贴至徐有冥肩背,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混着心跳的声响,慢慢闭了眼。

  月色浓沉,喧嚣重归宁静。

  谢时故端着热汤推门进屋,齐思凡坐在榻边看书,听到动静也未抬头,只当这屋中的另一个人不存在。

  谢时故上前,将汤碗搁到他身旁矮几上,低下声音:“喝口汤,我看你先前酒吃了不少,菜却没碰几口,不合胃口?”

  齐思凡没理他,慢慢翻过一页书。

  谢时故低眸看面前人片刻,眼瞳里藏着晦暗:“时微,你几时才能好生与我说句话?”

  “我不是时微,”齐思凡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漠,并不看他,“盟主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工夫,你不如让我早些死了重新投胎,你要的反正也不是我。”

  谢时故眼中神色愈沉:“你一定要说这种话?”

  齐思凡终于抬眼,目光里唯有厌恶:“不然盟主想听我说什么?盟主敢让我以真面目示人吗?我只是个凡人,年近花甲的普通凡人,你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将我掳来,绑在你身边四十年,你图的什么?就算你用你那些仙法让我外貌不老,可我内里早已垂垂老矣、腐朽不堪,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你自己吗?我恨透了你,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痛快,让我彻底解脱?”

  闻言,谢时故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戾气,又被他生生压下:“你就这么想死?”

  “是,我想死,”齐思凡说起这一个字时格外坦然,“我早就想死了,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想死。”

  谢时故盯着他,试图透过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如当年那样的的温情,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父母不在了,但那个女人还活着,你若敢去死,我会立刻让她给你陪葬。”他沉声一字一顿道。

  齐思凡冷笑:“你如今能拿来威胁我的也只剩婉娘了,凡人一生不过短短百十载,待婉娘也故去,你便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我,我一定会去死。”

  “这么多年了,你还要惦记她?”谢时故恨道,“她早已嫁给别人、子孙满堂了,你就这么喜欢她,几十年了还对她念念不忘?”

  “忘不了,”齐思凡仿佛自嘲一般,“是我对不起她,她能嫁给别人平安过一生,有何不好?她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我亏欠了她一世,你让我怎么忘?”

  “那我呢?”谢时故提起声音,“你忘了我,忘了我们从前的所有,忘了你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凡人!你经受天罚轮回百世,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你,你却喜欢上了别人!”

  齐思凡漠然闭了眼。

  他不是时微,他根本从来就不希望自己是时微。

  他本是西大陆凡俗界普普通通的一介凡人,在十七岁之前,甚至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另外四片大陆,还有那些法力无穷、与仙人无异的修真者,可他宁愿自己永远都不知道。

  他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他十几岁就考取功名,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迎娶他心爱之人过门,但这一切都被面前这人毁了。

  这个人在他与婉娘拜堂之日,将他强行掳来这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说他们本是天上的仙人,是恩爱的道侣,因经受天罚才不得不被迫分离,他不信,也不愿信,这人嘴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过于荒谬,他只想回去,四十年来无一日不想回去。

  在与这人被迫结契的那日,他将偷得的一柄匕首抵在了自己喉咙边,他宁愿去死,可是他不能,这个人以他的父母、他的婉娘威胁他,他只能苟活,日复一日地痛苦苟活。

  谢时故伸手过去,齐思凡别开脸。

  冷漠、麻木、厌恶,便是他的道侣如今面对他时全部的情绪。

  谢时故不敢碰他,结契那日齐思凡以死相逼的一幕幕到现在仍历历在目,那柄匕首只是一件最下品的灵器,但于没有灵根的肉体凡胎而言,已足够让之魂飞魄灭,所以他不敢。

  这么多年他们就这么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僵局,似乎永远都不会有破局的一日。

  不是没想过干脆就让齐思凡再投胎一回,便能忘了这一世的人,但是舍不得,他的时微已经历了百世轮回之苦,他舍不得。

  甚至舍不得以术法抹去齐思凡之前的记忆,凡人的魂魄太孱弱,多动一分,他的时微便要多受罪一分,他宁愿就这么一直被恨着、厌恶着。

  僵持许久,谢时故收回手,沉下了声音:“天道不公,要你永生永世只能为凡人,但我不信命,我一定会为你拿到凤王骨,让你再生出灵根。”

  齐思凡的回答,始终是满脸漠然。

  谢时故后退一步:“汤快冷了,你趁热喝了早些歇下吧,即便与我置气,也不必跟自己过不去,我去隔壁屋中打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