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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2 / 2)


  少年显然也闻见了香喷喷的披萨味道,更拧巴的把头扭到了一边,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海蒂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这要是五年前的阿塔兰蒂,绝对已经撒着娇拜托自己帮忙买一个了。

  前者像倔强又自闭的黑猫,后者则像粘人又乖巧的白猫。

  她掏出了银币,拜托老板娘再浇一勺热乎乎的肉酱。

  ——虽然不明白披萨为什么还有这种吃法,但她自己闻着都有些饿。

  海蒂把披萨递到了他的怀里,也没有多和他客套些无关紧要的,只留下了一句“伤口淋到雨水容易发炎溃脓的”,便转头离开了。

  这种年纪的青少年,恐怕是在自尊心最为强烈的时候。

  真要站在这里看着他吃下去,他也许宁可饿死都不会动一口。

  她转身举着伞离开之后,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刚才在递披萨的时候,她注意到他身上的伤痕比自己第一眼看到的还要多——

  手肘、手背、脸侧、脖颈……

  难道是某个变态贵族的佣人?

  还是被雇主折磨虐打过?

  海蒂走了一半,脚步又停顿了下来。

  不对,她好像还忽略了一些东西。

  男孩的衣服显然是许久都没有洗过,上面还沾着带颜色的污渍。

  那是油彩。

  她当初帮列奥洗衣服的时候,最头疼的就是用松节油搅匀后的油彩,靠这个时代的肥皂清洗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海蒂担心自己这么一走了之,佛罗伦萨的夜晚又会多出一个因惨死而飘荡的幽灵,还是悄悄绕了回去。

  她得看一眼再走。

  由于下雨的缘故,这条街道行人寥落,连各个店铺都支起了挡雨的顶棚。

  那被遗弃的黑猫般的少年就抱着自己一脸狼狈地吃着那块披萨,阴冷又细密的雨水不断吹拂到他的身上,让他不自觉地把自己抱的更紧。

  海蒂小心的找着掩盖自己的事物,忽然意识到他在哭。

  那少年在边吃边哭。

  他仿佛还是不肯认输一般,用手背不断地抹着眼睛,手心和手腕的伤痕也更加明显。

  披萨饼并不算大,但大概是由于受伤了的缘故,他在吞咽的时候有些费力,哭的也沉闷而毫无声息。

  海蒂静默地等他全部吃完之后,才举着伞缓步走了过去。

  那少年意识到又是那个陌生女人,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不要害怕……”她感觉自己像居心不良的妇人,叹了口气道:“我缺个帮忙打扫庭院的仆人,要不要过来?”

  少年警惕地注视着她浅蓝色的眸子,飞快地摇了摇头。

  “我……”他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嘶哑:“我有工作的。”

  “那这样,”海蒂感觉自己真像是想方设法把流浪猫抱走一般,放缓了语气道:“你方便帮我提一些东西回杜卡莱王宫么?我会支付你十五个银币作为报酬。”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海蒂眼下两手空空,不得不带着他去买了些布料和新的玻璃皿,又转去杂货店买了些可有可无的草药。

  ……总归要能让他觉得是在真实付出,而不是被怜悯的。

  少年显然伤口还在刺痛,走路的姿势有些踉跄,却特别认真的帮她抱好了所有的东西,举着新伞竭力不让雨水沾湿它们。

  在往回走的路上,海蒂把视线放在朦胧冷色调的佛罗伦萨远景上,漫不经心道:“你也许听说过我。”

  少年低头抱着货物没有说话,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pulchra caerulea,我是创造它的那个人。”海蒂瞥了眼他袖扣的暗蓝色污渍,慢条斯理道:“很深沉的蓝色,对吗?”

  少年愣了一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甚至主动向她提问题:“您就是——那位美第奇小姐?!”

  果然……无论是青年还是少年,一提到油画的时候才会像突然找回魂灵了一样。

  海蒂笑着点头,询问道:“你是哪一家画坊的学徒?”

  少年的态度放松了许多,刚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也终于松动了:“多梅尼科·吉兰达伊奥。”

  他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露出了几分骄傲又自矜的神情。

  ——多梅尼科她前两天还在舞会上见过,又被好几位贵妇人围着约肖像画订单来着。

  那是位年近三十的画家,虽然名气远不及波提切利与达芬奇,但也有颇为独到的地方。

  听同样是资深赞助者的领主夫人克拉丽切说,那位画家大概是因为出身金匠的缘故,在色彩的涂抹上更加能够烘托出金碧辉煌的感觉,而且人物的描摹也颇有雕塑般的立体感。

  海蒂在杜卡莱王宫见过他去年画作的《三博士来拜》,比起达芬奇的古典氛围,波提切利的渺远意境,他的画作更显得色彩丰富而情感强烈。

  “但是……他有体罚你的习惯?”海蒂见到了远处杜卡莱王宫的高楼,放慢了一些脚步,不紧不慢道:“你身上这些,是鞭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