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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言重啦。路西恩的脸颊被热茶的水蒸气烘得泛红,眼神真挚地看着面前的执政官,我相信您是位再诚信不过的先生,不会骗我的。

  莱文弗纳哈哈笑了两声,少年单纯得让他想起自己的幼子,不由促狭道:那我若是骗了您呢?

  路西恩皱皱鼻子,我不喜欢您这个假设。他这么说,但还是很认真地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嗯我不喜欢被欺骗,所以会很生气吧。

  对了。他像是被莱文弗纳提醒,我们来拉钩吧。他伸出左手的小指,孩子气地对着对面的先生弯了弯,这样您就不能反悔了哦。

  执政官的小指勾在路西恩细瘦冰冷的手指上,被路西恩拉扯着摇晃摇晃,少年眉眼弯弯,愉快地哼唱着童谣似的誓言。

  勾指起誓,断指为诺,背叛之人,肚破肠流。

  要野兽分食,死无葬身之地。

  ˻

  饶是莱文弗纳知晓这些话语里没有半分魔法力量的存在,依旧不可避免地从后背蹿起一丝寒意。

  好啦。路西恩放开他的手,根本不知道自己唱了多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看着莱文弗纳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相信您不会欺骗我。

  不过要是被骗了的话,我会很生气的。

  他的告诫轻飘飘像是一阵风,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誓约方法在刹那凉意褪去后,对成年人的意义便愚蠢得完全是个笑话。

  说好不可背叛的誓言从莱文弗纳先生的耳边风一般吹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送走了执政官先生,路西恩翻看着劳伦斯筛选后送上来的信函,从里面挑拣出最朴素的那张。

  果然安达西会长会自己过来。他拆开信封扫了一眼,对言简意赅的内容小小哇哦了一声,才坐在桌前开始书写回信。

  劳伦斯就站在他身边,等他写完那一封简短而不失礼数的回信,而后亲自跑了一趟,把信送到安达西大法师的住处。

  路西恩邀请安达西大法师前往罗勒斯庄园,虽然是安达西大法师先给路西恩送上的拜帖,但罗勒斯庄园的主人aka维尔维德郡的新领主主动向冒险者工会的会长发出了邀请。

  路西恩从帝都带来了些北方不常见的魔法材料,在他这个废物手里只能留着落灰,可到了一位魔法造诣精深的大法师手里,或许能发挥些对他有益的用处。

  安达西大法师接到劳伦斯亲自送来的回信时不冷不热,还隐隐嘲讽了几句劳伦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做派他还没老到忘了劳伦斯如何提议捧杀他们年轻的新领主,此刻忠实顺从的模样便显得尤为讽刺。

  劳伦斯被刺了两句,脸上挂着的笑容不见半点变化,在下不过是个俗人,想把日子过得好一些罢了。

  而且那位老爷虽然孩子气了些,却也不是能随便欺骗的。劳伦斯说道,请恕在下多言,若是不存心欺骗他,您和那位应当会相处得很愉快。

  只要路西恩愿意,他可以跟任何人相处得很愉快。

  卢瑟斯是这么告诉劳伦斯的。

  由于身体和天赋的双重影响,他的好弟弟路西恩会本能性地让自己处于弱者/受害者的位置,而没有人能完全免疫身处高位时膨胀的优越感,自然就会对弱者产生居高临下的怜悯。尤其在皇宫那种地方,越是飘飘然的人就越是浑身破绽,使其一鞠躬退场的事情自有其对手代劳。

  卢瑟斯给劳伦斯了一份【如何跟路西恩相处说明书】,毕竟劳伦斯这样懂事又可靠的管家不那么好找,能一直在路西恩碗里好好干活的话卢瑟斯这个当哥哥的也安心一些。

  卢瑟斯没写上去的是他一度怀疑路西恩有什么遗传自母亲的魅惑buff,毕竟这种弱者人设又装又作,寻常他看到只想送上个法术三连。

  但是不得不说,安达西大法师很吃路西恩这套。

  历经磨难修炼到这个地步不代表他能摒弃虚荣,他得承认自己无比享受新任领主表现出的尊重和对强者的向往,也喜欢被称为安达西会长而非大法师。

  是的,路西恩愿意的话,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在仅仅和路西恩见了一面后,安达西大法师就隐约提醒了路西恩一句那笔他交给莱文弗纳救济贫民的钱,得到少年人感激闪亮的眼神*1。

  我们拉过钩哦,所以我相信莱文弗纳先生。路西恩仿佛真的多么相信拉钩有用,转移话题道,过几天我会举办一个宴会,还请您务必赏光。

  安达西大法师答应下来,又听见这个好奇宝宝问他:既然您也代管雇佣兵工会,那么我可以向您委托任务吗?

  您知道的,领主豁免权很重要,我不敢随随便便就给出去。

  第17章

  冬日渐深,对日子捉襟见肘的平民而言,一天天的越发漫长难熬起来。

  他们忐忑过新来的领主是否会带来灾厄,也期待过新来的领主能为贫苦的生活带来些希望,但除了几位庄园主施舍下两天豆汤外,一切都在向着更深的冬天下滑。

  庄园的管事趾高气昂,指着稀薄如水的豆汤宣扬这便是他们新任领主的大发善心,为此他们明年要多缴纳三成的人头税,以回报领主老爷掏钱救济的仁善慷慨。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砸在本就为了活下去疲惫不堪的百姓头上。

  今年田里的收成不好,小生意也尽是在亏本,明年的日子如何更是前途未卜,本就勉强度日的平民再怎么都抠不出额外一笔人头税。

  而他们交不出的税会转嫁到庄园主头上,若庄园主代为清偿,那他们的拖欠的税就会变成了欠庄园主的债,还不出只能卖儿鬻女,甚至把自己也卖给庄园主来抵。

  成为奴隶之后或许也只是在无穷无尽的劳作苦难里再苟延残喘两年罢了。

  但他们不敢也不能反抗,庄园里的管事都能轻易碾死他们,而决定加税的是更加高高在上的公爵老爷,他们的任何不驯服都有可能给家族给村子招来更大的灾祸。

  他们只能绝望地祈祷,有的宁愿自己饿死冻死在这个漫长的冬天。

  家里少一个人,就少交一个人的税,或许还能活下去的人还会有机会。

  平民的茅草屋里一片愁云惨淡,罗勒斯庄园里却在筹办宴会。

  地板被擦拭得光可鉴人,水晶酒杯银餐盘在铺着丝绒桌布的长桌摆开,厨房里从两天前便时不时飘出的香味,肉香和酒香勾得路过的仆从拼命吞口水。

  路西恩趴在窗边,看着马车进出,前门是赴宴客人的豪华车架,后门仆从脚步忙碌,卸下运货马车上的宴会食材。

  新鲜的蔬菜和肉类在本地购买,宴会上必不可少撑场面的珍稀食材则来自他的安家费。

  领地里的平民靠着稀薄的豆粥艰难度日,领主的宴会上一道餐前汤就要煮进十几只鸡大块的腌肉昂贵的海产干贝。

  这应该就叫做他想了想,嘴角的笑意掺杂着嘲讽。

  朱门酒肉臭。

  用上个世界的语言念出的上个世界的诗句,转瞬就被冬日里的寒风吹散,路西恩打了个小喷嚏,又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