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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 2)


  苏据见他掩饰不住惊愕的模样,故意取笑道:“墨工正这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经过前头的刺激,再听不出苏据在说什么,墨季同觉得他这个工正也可以不用当了。他正色道:“王上大可放心,微臣除了水坝,什么也不知道。”

  昭律既然敢叫他来见,之前已然做好了预料,此时当然不甚惊讶。“墨爱卿所言甚是。只是这粮饷一事……”

  他停住不说了,但苏据和墨季同都听了出来那言外之意,就是干旱。越国是蒲朝诸侯国中最大的,几乎占了一半。大部又地处南方,气候宜人,水草丰美,素来是天下粮仓,这才能撑得住各种花销。民以食为天,粮食才是本钱,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旱情。

  这白日里也讨论过了,墨季同主张修坝,这是个长远之计没错,但并不能解燃眉之急。其他大臣的意见是捕捉蝗虫,以免造成更大危害。说得是不错,但怎么捉才能捉干净,还有人力,又是个问题。故而此时,苏据和墨季同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建议再找几个人来商议。

  昭律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结果还是和白天一样。虽说并不是全国干旱,但如果少了一半收成,那也叫人肉痛。没办法的话,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么?昭律想到他后头的计划,又想到他没想明白的那个字,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一次。反正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吗?他拿定了主意,便道:“今日便到这里罢。苏爱卿,墨爱卿,就有劳你们再扮一次舞姬了。”

  苏据轻车熟路,墨季同也只能表示全力配合。只是他们钻进轿子里没多久,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昭律的怒吼:“连拍子都踩不准,来人,把这些舞姬都给寡人送出去!”停了一停又道:“派人去岚仪殿,给寡人把夫人请过来!”

  不仅是墨季同,就连苏据也在心里冒出了个巨大的疑问。似乎是笔墨纸砚掉地的声音……王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11第十章 心生疑窦

  虞婵再次被从睡着的状态叫起来,不由得心道昏君事多。这次再叫她看到之前那种乱糟糟的情形,可就绝不能忍,明日里便去见大宗伯昭出。在去往朝明殿的路上,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是快到的时候,她正好看见那几顶轿子从偏殿门出来,往着路门的方向去了。

  这舞姬排场倒是不小……虞婵瞥了一眼,边走边问了一句:“这是哪个大人送进来的?”

  谒者听见她问,不由得在心里擦了把冷汗。王上诶,您叫夫人来就算了,也不能正好卡在这点吧?以往樊姬也知道这些事情,但是这次可面对面的撞上了。现在这情况,叫他们这些做下人说真话也不是,说假话也不是。只是又不能当做没听到,他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司徒苏据苏大人。”

  虞婵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开始快速地翻起记忆来。司徒苏据?这好像是个中立派吧?怎么也改行走谗臣路线了?难道也投靠了秦兴思?她顿了顿,又问道:“苏大人什么时候开始送舞姬的?”

  谒者额上冷汗满满,恨不得马上就到朝明殿。“也就是今年年后吧,没几次,小人记不大清了。”这就是在极力撇清了。照他的想法,樊姬问平王的舞姬问题,等下就该朝平王爆发了。平王那么疼爱樊姬,到时候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而不是夫人。

  “唔。”虞婵淡淡地应了一声。她听出谒者的语调,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在心里盘算起来。她以前只知道平王喜新厌旧,这舞姬换了一波又一波,还不觉得有如何古怪。今日一见,居然是用轿子送进送出的。若是每次都这样,轿帘一拉,谁知道里头是什么?

  不过很快就到了朝明殿。谒者将樊姬引给宫监带路,赶忙退下,那身影快得就像是跑了。虞婵暗自无奈,只整了整袍袖,往内寝而去。只不过刚进门,又是一阵刺鼻香粉味儿,她不由得一个喷嚏。再转眼一瞥,地上有根断了的弦,像是从乐器上掉下来的。

  刚刚那几个舞姬全是苏据的人。她们连寝宫门也没有进去,那香味儿和琴弦又是从何而来?自然是昭律布的障眼法了。不过这暗通款曲的方法是吴永嘉想出来的,自毁形象没错,但是胜在好用。就比如说现在,昭律正做出一副欲求不满又大怒的模样,一见虞婵进门便一叠声地叫道:“婵儿,这边,别行礼了。”

  虞婵求之不得。“王上,您又是怎么了?”说话第一步,不能把自己先推出去。

  “又是怎么?”昭律气哼哼地道,“婵儿,你这是没看到刚才那几个舞姬笨手笨脚的样子。便是个七弦琴的拍子都踩不对,寡人要她们有何用?”

  这话却像是诉苦了。虞婵不由得一脸黑线,这语气听起来却是古怪些,不像夫妻,倒像母子。不过也说不定是这样,昭律小时丧母……得,打住,她非得把自己编排成个大妈么?她努力维持面部表情不抽动,道:“这天下的舞姬都让王上看过了,如何能有更好的?便别为难了。”

  昭律谎话原是说惯了的,此时连下去也毫无惭色。“婵儿你的舞是跳得极好的,寡人便想到了。”见得虞婵表情不动,他才怏怏地道:“可惜婵儿你现下是不会跳给寡人看的罢?”

  她守孝着呢,明知故问。虞婵心道,面上只显出十分遗憾的神色。“王上,您这是叫错人了。秦妹妹的飞燕舞乃是一绝,应当叫她来才是。只是恕嫔妾直言,朝中动荡大事,王上该专心一二才是。”看吧,这就是个贤后该做的事情。若不是昭律一直偏爱樊姬,敢这么对他说话,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昭律哪里是想看舞蹈?他就是等着虞婵说这句话呢,“朝中大事”!于是他接得就更快了:“不就是呈水支流干了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今日那墨季同还在朝堂上逼着寡人建水坝,国库空虚,他倒是拿点儿钱出来建啊!”他这话说得极尽愤愤,就像是真嫌弃墨季同食古不化一样。

  虞婵本想说,昭律将寻觅舞姬泠人的功夫都花在水坝上的话,国库未必也没钱。只是昭律现在气头上,她说了便是捋虎须。于是她想了想,退而求其次:“若是如此,臣下当为王上分担一二。素闻大宗伯昭出与司马吴靖忠心为王,不知他两人如何说?”

  “如何,能如何?”昭律撇了撇嘴道。“一群人吵得寡人脑壳子都疼了,也拿不出一个办法来。寡人那叔祖么,惯会的是拿着奏折逼着寡人看。至于吴靖,一心惦念着先王,总想从国库里掏银子去打仗,能想出什么办法?白日里如此,夜里还如此,真是不让寡人好好过个安稳日子啊!”他这是信口胡扯,夸大困境。若是被两位老人家听到了,定然一个爆栗下去。

  换做是之前的虞婵,便也就没有办法,只能安慰着昭律了。但此时换了芯儿的虞婵,一字不漏地把他说的话都记了下来,脑子转得相当快。看起来昭律是烦了昭出的耳提面命,而作为司马的吴靖也和武王齐心,是要重振越国、吞并其他诸侯国的心思,奈何平王不给力。打仗她是外行,但如果可能,她也想通通气。“既是如此,嫔妾便找个日子去拜访宗伯,替王上问问这一事。”

  昭律差点脱口而出,你去又能如何,但是想到该哄着宠姬,便又吞了回去。“还是婵儿你体贴寡人。叔祖一向欢喜你贤德,婵儿记得帮寡人说几句好话。”说完他突然又想到什么,“寡人书房里那几份奏折,寡人看过了,婵儿你去的时候,便一齐带上罢。便是少见一次那臭脸也是好的。”这最后一句他是用的嘀咕,但依旧说得很清楚。因为前头的话他就是要说给虞婵听的,好让她有机会看到那奏折,最后只是装得像一点。

  虞婵皱了皱眉,但也应下了。昭律看起来对她这个宠姬真是言必有应,这么轻松就过关了。她就是求的一次和昭出见面的机会,带点奏折又不算事情。如此看来,她是该准备下,如何说动昭出联盟。

  作者有话要说:被编编敲打了,于是努力更新,求鞭策~

  12第十一章 谁设计谁

  特殊时期,虽然昭律很有心想把虞婵留下来过夜,但这显然是不可能成功的。虞婵得了出宫手令,又整理了一次书房,这才拿着一叠奏折告退了。

  而她前脚刚走,吴永嘉后脚就从外头跳了进来。原来他刚刚暗中护送苏据和墨季同出宫,回来时正好赶上昭律那灵机一动让虞婵给昭出带奏折那句话,之后就在外头听着里面两人磨磨唧唧的谈话。这墙角听得十分充分,故而他开口就调笑道:“王上,夫人这才病了几日,您便憋不住啦?”

  昭律毫不客气地丢给他一对白眼。他最近□旱和蝗灾弄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嘴角都起泡了,哪还有心情你侬我侬?只不过,后宫女人除了虞婵之外,想让他有兴趣动的还真没有。更何况还有秦文蕙在,她就能保证其他嫔妾不在她之前承欢。后宫居然碰不得,只能找舞姬之类的解决生理欲望,有比他做得更悲惨的荒淫君王了么?

  再来说虞婵这三年孝,有利有弊。利大概就是,王党肯定会拖着秦党,不让秦文蕙在这期间成功上位,那就肯定需要新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比如说继承先王遗志,再比如说鞭策着他成为一代明君。至于弊,就是他要过三年寡淡无味的夜生活,并且还必须应付秦文蕙三年……前面也就算了,好歹憋不死;一想到后面这点他就头疼,这事情应该交给医清去做才是。

  吴永嘉看着他的表情变化,说不得有多么幸灾乐祸。“太医令上次已经说了,你要是再拿他当靶子用,他就要撂挑子不干了。”谁让昭律自己把秦文蕙勾回来呢?自作自受啊。当然,在这种时候,他就选择性忽略昭律的长远计划了。

  昭律并没直接接话,而只上下看了他两眼,露出一个笑容。“永嘉啊,寡人今日才发现,你长得甚是英俊潇洒,是不是?”

  “……什么?”吴永嘉正等着看昭律好戏,却看到笑容,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从小到大,一般昭律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含义通常是有人要倒霉。这夸奖寒渗渗的,他才不要!

  昭律挑了挑眉毛,笑容更大了。“没什么。寡人只是在想,永嘉这么好相貌,武艺又好,说不定一次狩猎下来,秦文蕙便会转了心意了。这就为寡人解决了一大燃眉之急,永嘉你说可好?”

  “千万别!”吴永嘉一瞬间就变成了哭丧脸。昭律说的是“说不定”,但是真让他这个王上做了,那就会变成“一定”,然后迎接他的肯定就是一顿惨痛的戒尺无疑了,他甚至能想到老爷子横眉立目的模样。昭律不介意戴顶绿帽子,他可介意!“别害微臣……王上想要微臣做什么,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到最后,这发誓效忠的话听起来就和咬牙切齿一般了。

  “这怎么是害呢。”昭律笑得更温和了。眼见吴永嘉似乎快要哭了出来,他才收了笑,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天亮了之后,去帮寡人看着婵儿。等她从宗伯府出来,立时叫宗伯来见寡人。”他等着听樊姬到底找昭出什么事情,还等着看是不是经手过樊姬的奏折都会多出一条什么对策来。

  吴永嘉还以为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未曾想是这个,心里不由得各种腹诽。早说不就行了吗?一惊一乍地吓谁呢?只可惜他敢怒不敢言,应了以后就马上退下了,省得他自己再嘴贱惹事。但是跟着樊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不过昭律其实料对了一点。虞婵回去之后,点着灯,把手里几份加急的折子看了一下,发现都是呈水下游的旱情报告。好些的地方只是没有水,糟糕的地方蝗虫成群,连房屋的稻草都给啃了。那奏折里还附有区域地图,虞婵自己又找了几本风俗地理志,对比看完以后才落笔。她既想和王党同进退,肯定要拿出一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保证这件事不会失败,还有这个联盟中的地位问题。发言权和决定权都很重要,因为她身上和蒲朝天子王室的血脉联系可不能当饭吃。至于昭律那里的露馅问题,以后慢慢再考虑。

  第二天早晨,虞婵梳洗停当,即刻就带着几个心腹宫女出门。当然,出了三重宫门后,环列之尹自会派上一支卫队跟着她到达宗伯府,以保证安全。不得不说虞婵起得早是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她乘坐的马车刚刚出了路门,秦文蕙就在岚仪殿扑了一个空。第一时间的消息没了,她各种咬牙切齿不提。

  王宫门尹很快就处理好了手令,然后放行。虞婵坐在里头,让书芹远远地用竿子挑开一角车帘,好能看到外面的街市,又不至于被人看见她。她一穿过来就只看到了宫墙上的四角天空,其他知识统统来源于原主记忆和书籍,当然要趁机看看实际情况。

  虽是内忧外患,作为越国国都,呈都依然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丝毫看不出什么异常。街上行人的表情悠闲自在,衣着光鲜整齐,披着汗巾的店小二在门口招揽生意,腔调抑扬顿挫,很是安居乐业的模样。

  虞婵看了半条街,然后让把帘子放下。她有点惊异于外头的风平浪静,又转念一想,如果呈都已经人心惶惶,她大概也没有力挽狂澜的时间了。就是为了将来不会变成她预料中的最糟结局,她才更要做一点什么,不是吗?

  昭出贵为大宗伯、越国莫敖,所居之处离王宫也不甚远。虞婵出宫门时,已然先派了快马去报,所以等她到达的时候,宗伯府前头已经跪满了一地人。昭出自是不用跪的,不过礼节还是免不了。不过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风把病愈未久的本国夫人吹到他这里来了。难道又是他那侄孙的主意?

  这便猜得不大对,至少表面上,这件事是虞婵主动提出来的。昭出把虞婵请到了正厅说话,规矩周到。一开始自然是寒暄叙旧,然后虞婵拿出那些奏折,道:“王上让我将这些带过来给您。”她并没有提昭律的抱怨,而是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昭出,想看出他对这种事情的反应。

  “哦?有劳夫人了。”昭出瞄了瞄奏折的封皮颜色,皱眉,略微有些诧异。因为昭律平日里不务正业,但做起事情来一直都很谨慎小心。但这次,他这侄孙是不是太放心了些?这种要紧的奏折居然就让樊姬这么带过来?还是说,昭律是故意的,因为他别有所图,只是自己没看出来而已?

  他这表情变化自然没有逃过虞婵的眼睛。皱眉倒是个好反应,说明了昭出对昭律这个王上还是有上心的。至于诧异,估计是因为她做的事情。于是她放缓了语气道:“虽这话本不当我说,但如今也没人能说了,便斗胆请叔祖一听。”见得昭出望过来,她才继续道:“王上便就是现下心性不定些,只要耐心教导,想必还是能够继承先王遗志的。王上年纪甚轻,难免有些浮躁,许多地方还指望着叔祖和吴司马这样的两朝元老扶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