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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苏明珠也不是那等旁人不叫起就当真老老实实蹲着的性子,见状正打算自个站起来,一旁方太后见状,便恰到好处的给她送了一副梯子:“你倒来的正巧,咱们这正择彩呢,你也快过来瞧瞧。”

  所谓“择彩,”其实就是挑菜单,只不过因着今日龙抬头,下头送上来的单子全是诸如“龙凤呈祥、二龙戏珠、神龙马壮”之类的菜名,连点心主食都是龙须面龙须糖,就算闭着眼睛选也都是大吉大利,就算是择了一个“好菜。”

  “谢母后。”苏明珠俯身应了,上前将包着龙头黄稠面的菜单双手接过。

  方太后看着她笑弯了眼角:“满宫人都到了,偏缺你一个,才叫陛下派人叫了你来,好在也没耽误。”

  苏明珠自打进宫起,方太后便待她一直十分亲近,有时甚至还要比对着董淇舒时都要更偏袒照顾几分。

  苏明珠原本就是遇强则强,遇弱更弱的性子,虽然不知缘故,但方太后待她温柔慈爱,又是地位尊崇的长辈,苏明珠自然也是投桃报李,处处尊敬,闲暇之时,也常常去寿康宫请安孝敬,看着太后整日除了为了先帝诵经,就是给宝乐与赵禹宸做些贴身绣活之类,实在是无聊的很,有时也会有意找些有趣的玩意叫太后活泛一阵。

  太后自个虽过得寂寥,却并不是那等也不许旁人乐呵的刻寡性子,有她拉着,偶尔也会陪着她玩些牌九五子棋之类,时候久了,婆媳二个倒也十分相得。

  此刻苏明珠闻言,当下只笑着应了一声,打开将菜单略扫了扫,便反手合了,格外乖巧懂事一般的笑道:“每次都是这些旧花样,母后想必早就看腻了,不如今年,咱们换个法子?”

  方太后卸了套甲,亲手为宝乐剥了一枚果子,面色慈爱:“贵妃想要换什么?”

  苏明珠神色自若的撸下了腕间上好的紫玉髓:“不如咱们不按这单子,只自个想一道菜名出来,叫下头若是有手艺的,便不拘旧例,只应了名字做了呈上来,看哪位御厨做的最吉利讨巧,咱们便各自出一份东西赏他。”

  “这法子倒也有趣。”方太后微微点头,似乎是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句,可一旁的赵禹宸却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母后心下分明很是期待一般——

  【哈,哀家就知道,再无趣的场面,贵妃一来,都总能有新鲜玩意!】

  赵禹宸闻言,一时心情有几分复杂,方才他也偶然听到了母后几句心声,却大都是些端方严肃之态,只如对待宾客上峰般毫不放松,更莫提像对待苏氏一般的轻松随意。

  从前,赵禹宸也偶然问过太后为何对苏氏这般看重,那时母后说:“贵妃是威武将军独女,自小便受娘家疼宠,如今苏将军还在镇守边关,唯一的女儿送在宫里,偏你还总是对她诸多嫌弃冷代,皇帝不喜欢,母后也不愿你不痛快,只母后好好待她,也算是叫苏家安心了。”说罢还有特意补充道:“再一者,贵妃性子活泛,哀家也的确很是喜欢。”

  赵禹宸还记得,他听了方太后这解释后,便想着母后一向娴静,说什么喜欢苏氏,想必都是为了他才故意哄骗,他当时还为了母后的一片慈母之心感动不已,立志日后定要好好孝敬!

  怎的今日看来,母后素日都虽苏氏多加偏袒,安抚苏家倒像是顺便,反而喜欢苏氏“活泛,”才是当真?

  赵禹宸这闪念间,苏明珠已接着道:“既如此,不如便叫臣妾来先想一道?”

  “既是你想的主意,自然该你先提。”虽然是说着这样似乎是照顾的话,但方太后的心声里却满是期待,甚至于带了几分雀跃:【嗯,好像有点不对,这怕是又要搞事了?】

  赵禹宸闻言抬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便看见苏明珠望着下头的董淑妃,云鬓嫣然,巧笑倩兮:

  “臣妾,出一道紫气东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嚣张跋扈苏贵妃:对不起,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不怕撞衫的。

  默默吃瓜方太后:哇——刺激刺激,来来来,再撕得响些!

  第12章 白莲

  这一句紫气东来一出,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赵禹宸。

  他回想起方才董妃那句尖锐到叫人耳鼓生疼的“贱人,”心有余悸的他唯恐旧事重演,一时间猛地站了起来,甚至恨不得先往后躲出去五步远!

  只不过他才刚刚站起,便也瞬间反应了过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僵硬的站了一会儿,只好不尴不尬的解下了腰间的龙纹玉佩放了下来,轻咳了一声道:“朕也添一份彩头。”

  一旁的魏安何等伶俐,立即便寻了一方山水纹木漆盘,将贵妃的玉镯与陛下的玉佩都放上去捧了下来。

  说了这话,众人才纷纷恭敬点头微笑,收回了疑惑的目光,赵禹宸见状却还不放心,面带担忧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董淑妃,赶忙又接着说道:“既是在千秋园,朕便出一道千秋万世。”

  这话一出,众人瞬间恍然,下头的宋玉轮更是迫不及待的朝着苏明珠得意的冷哼了一声。

  苏氏再嚣张,也不过是贵妃,身为帝王的他都有意为董淑妃开解,说了千秋万世,董淇舒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她临波水仙一般缓缓起身,拔下了发间的衔珠钗放到漆盘上,手举浊酒,目光含情的望他一眼,声音轻柔:“臣妾亦只盼陛下千秋万世。”

  可与此同时,一句近乎怨毒言语也几乎同时传了过来——【苏明珠,今日之耻,我总有一日叫你悔不当初!】

  不过正好穿了一样的衣裳罢了,即便苏氏这般故意提起的确是可恶可憎了些,可这么些许小事,何至于这般记在心里,倒彷佛是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赵禹宸暗自皱了眉头,就更莫提,还是这般面上对着他柔情似水、云淡风轻,心内却是满腔怨恨,怒目切齿,虽说这怨恨不是对着他,但这虚假的情意还是难免叫他生起了几分被愚弄般的难受。

  赵禹宸心中的纠结无人能知,只是表面上看他们一副帝妃情深的模样,下头的宗亲贵胄们便也连连应和,卸扳指的卸扳指,解玉串的玉串,其中又已宋玉轮最是激动,只恨不得连浑身的配件首饰都送出来,好赞同千秋万世最是大气祥瑞。

  按着常理,到这了这步,这“千秋万世”就合该顺理成章的定下了,可偏偏这时方太后却忽的开了口:“哀家瞧着,这‘紫气东来’倒也不错,说来贵妃与淑妃今个儿都穿了紫衣裳,这也是她们心有灵犀,定这‘紫气东来,’一来是个好兆头,二来也显得咱们后宫和睦。”

  狗屁的心有灵犀、后宫和睦!

  一瞬间,连赵禹宸都有些失了帝王的涵养,只在狠狠腹谤了一句,抬头看去,说出这话的方太后面色端方,笑意慈和,任谁看去,都只觉着这是太后看出了方才的二妃之间的冲突,有意调和、和缓后宫之间的关系,即便心思晦暗些的,也只会以为太后是有意叫后宫呈分庭抗礼之势,免得一家独大之类。

  若非赵禹宸有了这一门能听人心声的异术,谁能猜出,方太后之所以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竟是完全为了看、热、闹!

  【这么好的热闹,就这般压下去多可惜,还是得哀家推上一把才成!】

  一旁宝乐也紧跟着母后应了一句:“女儿也觉着紫气东来好听!”

  听着母后只如看戏一般的期待心声,赵禹宸的面色越发复杂,他在太后膝下长了十几年,一向以为母后是世间最温柔慈爱,端庄贤淑,叫人尊之敬之的国之典范,可如今他才知道,母后待他并非真心视若己出,心底里,甚至也并不贤良淑德,竟还是这样一副爱看热闹的促狭性子!

  不,或者说,也正是因为他并非亲生,母后才会这般对他处处遮掩伪装罢了,想来,日后宝乐对母后的了解,该是要比他清楚得多,一念及此,饶是距离宝乐要玄武纸镇已过了两日,赵禹宸却还是心头发沉。

  孩子于母亲的感情孺慕,对任何人来讲都是影响巨大的,就算明知方太后的确是在意他并非亲生,对宝乐是女儿身的事也的确是心存不甘,但母后亲手抚育他十七年的用心辛劳做不得假,太后嫡母的身份地位更是名正言顺,于情于理,他都不该不孝。

  只不过心内清楚是一回事,自那日之后,每每想起,赵禹宸心底还是会泛起一丝丝说不明的情绪,似委屈,似不平,也似失望愠怒,诸多情绪一种种的纠缠在一处,沉的深不见底。即便赵禹宸贵为帝王,但对上方太后,也只余了满腔复杂无措。

  但不论心内如何复杂,赵禹宸向来纯孝,太后的面子都是不得不给的,原本的“千秋万世”果然便因此换成了“紫气东来,”淑妃虽心内越发愤怒,但口中却也温柔有礼的应下了方太后这提议。

  苏明珠见状笑的越发明艳,只侧头觑着董淑妃的谦让,面带嘲讽,日光之下,发间的紫藤晶坠都轻闪出一片氤氲的光芒。

  等到董淇舒说罢,她闻言福身子一礼,转身入了座,却又不急不缓的看向了对面的董淇舒,似笑非笑:“原来淑妃竟与我的眼光这般相像,倒当真是有缘,只是妹妹冷清孤高,五官寡淡,却是撑不住这紫藤花,我那有绣了白莲的苏州素锦,下回倒是可以给妹妹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