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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1 / 2)





  雨下得更大了。

  新闻里说这是三十多年来最冷的冬天,窗台那盆林锦阳精心打理的栀子,恐怕是再也活不到来年春天了。

  陆清竹悄悄地下了床,床上的人还睡着,他俯身在他额前轻轻落下一个吻,喧腾的雨水掩去他细碎的脚步声。

  卧室的房门轻轻关上了,窗边的书桌上,一张白纸字迹隽秀,落款的名字被窗畔滴落的雨水模糊成一团漆黑。

  林锦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站在一扇破旧的门前,有痛顺着血液蔓延。

  吱呀——

  悠长的一声,像是陈旧的时光撕开了一个裂口。

  扑面而来陈木返潮的霉味,干冷的空气里漂浮着尘埃,缓慢游离的光点在阳光里像是凋零的残羽般凄楚。

  房间里的光线是浅淡的金色,筛制的光感雾般晕染开来,那个凛冬白雪般苍白瘦削的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脖子和脚踝缠着锁链,安静地像是堕入世间的落难天使。

  他转过身,那双眼睛里浸染着整个寒冬冰冷的雨水。

  “对不起。”

  他在哭,泪流满面。

  ……

  他以为自己在烟雨氤氲的江南采下一捧纯白落雪,却不知道栀子的花期是三到七月,这种娇柔清冽的花根本熬不过寒霜冻结的冬天。

  娇柔的栀子终于凋谢在这个寒冷萧瑟的冬夜,冷风吹散枯萎花瓣,徒留下一丝冷却的荼蘼芬芳,在干涩的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

  林锦阳睡了很久,窗外的天空黎明初至,有光从窗帘的缝隙落了进来。

  床头的红丝绒礼盒里,安静地躺着两枚崭新的铂金戒。

  ——————————————

  手机上的电话是李荣强打来,满屏的消息都是让他赶快回家。

  他回了家,一推开门李荣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落了一层薄灰的桌子上放着一大碗从外面饭店买回来的鸡肉。

  “你回来了。”和以往的无视打骂不同,他一进门男人就迎了上来,热情地替他盛饭,“来来来,爸爸给你买了好吃的……”

  “您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没等对方说完,他坐在椅子上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你不配在我面前用这个称呼。

  “你先坐下吃。”李荣强把一大碗鸡肉推到他面前,旋即笑嘻嘻地开口,“苏家的合同我已经签了,我打听过了骨髓移植不会有什么坏处,过几天医生就会来家里,学校那边你就不要去了。”

  “以后我会替你多注意注意,能帮到别人总是好的对吧,反正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我听说就是割个肾对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我吃饱了。”放下碗筷猛地转身,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扎在他心口的刀,没有失望或是心寒,只有愤怒和仇恨。

  李荣强看他转身要走也不拦着,拿了瓶酒就开始配着鸡肉猛灌。

  不吃倒好,反正这鸡肉买回来一开始就是为了给他自己当夜宵的,要不是苏家那边说手术前要好好养着这小子,他也不愿意在这小子身上花这种闲钱。

  李荣强给自己灌了一口酒,他酒瘾很大,每天都要喝上好几瓶。

  “我李荣强这回是要走财运啦哈哈哈。”

  原本以为养了个破鞋的便宜儿子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可没想到靠这个赚钱这么容易,捐个骨髓就能拿到五十万,看来他以后不能随随便便打这小子了。

  听陈七说人的一个肾就能买上四五万,改天要是钱不够了就把那小子带去,反正人少了一个肾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大不了他多买了鸡鸭鱼肉给他补补。卖血虽然一次拿的钱少,但是每个月可以卖好几次,这几千块也够他出去潇洒一把了。

  “咔哒——”陆清竹猛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果然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地瘫倒在地,他浑身颤抖着抱紧双臂,整个人就像身处凛冽寒冬被当头浇下一整桶冰水,冷得牙齿打颤,骨骼里一阵一阵结出冰刺的疼。

  果然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他走到书桌边拿出了那个藏在底下的铁盒子,里面有他攒下的钱,还有从监控摄像头里导出的视频和他的医院证明。

  这一切足够了。

  很快,他就能逃出去了。

  陆清竹拿起了那份厚厚的医院证明,一张张白纸在他手里颤抖,有什么东西从纸页的夹层里掉了出来。

  那是一颗水果糖。

  陆清竹哭了。

  分不清究竟是释然还是酸楚熏染出的泪水,就这么滚烫地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把这些泪水一滴滴强硬残忍地拭去,再把眼底快要满溢的酸涩,逼回胀痛的泪腺。

  混沌一片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那人手背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城里的地下赌场有打.黑拳的比赛,和高报酬相对应的就是高风险,一上擂台生死由天,谁都不知道这场比赛结束自己能不能活着从擂台上走下来。

  居然是为了他……

  捂着嘴猛地呛出一大口泛酸的胃液,他跪在地上忍不住浑身颤抖,毫无血色的指尖在木质的地板上落下几道细碎的划痕。

  眼前一阵阵发白,瞳孔剧烈紧缩却因为极度的恐惧无法聚焦视线。

  居然是为了他……

  林锦阳,你知道吗,我活着的唯一羁绊就是为了能保你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