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仅是神色，连语气和声音也变了，从冰冷音色变成少女音色。

  马文芳知道她台词功底好，但没想到模仿起少女来，格外出色，有点……可爱？

  她冲着马文芳笑，明眸顾盼有神，虎牙微露，笑靥如花。那种青春蓬勃的女孩朝气，被她用眼神、笑容传递而出，当真演出了俏黄蓉的精髓。

  能感觉出，木眠完全将自己屏蔽，让心中的黄蓉支配自己，她没有刻意模仿路雪，却用自己的方式演出了感觉。

  这一段表演台词统共就两句，演员神态表演是最关键。

  如果拿木眠的演技与路雪的演技比较，马文芳觉得木眠更胜一筹。毕竟路雪出演黄蓉时才十九岁，而木眠已经三十岁，让她来演这种俏皮少女角色，本就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她不仅演出了感觉，甚至与路雪的经典不相上下。

  马文芳天灵盖仿佛被清水洗了一遍，两眼放光，坐了一下午的疲惫瞬间消失。她坐直身体，让她演一下聂小倩。

  她的话音刚落，木眠勾唇，冷魅一笑。

  她的眼睛里收了所有情绪，明亮清澈的冷眼是勾人的魅惑，仿佛艳绝。

  恰好窗外吹进一缕清风，一丝黑发拂过面颊，美得寒意凛凛，笑容里都透着清清地鬼气。

  这哪里还是刚才那个能演出俏黄蓉的女人？这还是木眠吗？

  马文芳一瞬间觉得……这女人鬼上身了。

  邹廷深通过监控全程看木眠表演，觉得自己眼光的确不错，以前木眠演的角色真是浪费了她的才华，如果早点挑对剧本，也不至于三十岁才拿一个影后奖项。

  而这部《路影》仿佛为她量身打造。

  《路影》女一号是演员，那么剧中免不了戏中戏。因此，女一号的演技当然是越多面化就越好。

  下来后，马文芳胸腔满涨地激动久久不散，她在邹廷深办公室，对他这位前妻赞不绝口：“她以前的剧我也看过，但性格定得太单一了，演的角色也几乎是差不多的类型，真是埋没了她的天赋。这部剧女一号非她莫属，除了她，谁都不合适。”

  邹廷深揶揄道：“是谁先前不看好她？”

  马文芳看他一眼，调侃说：“也怪不得木眠孩子都没生，要跟你离婚。有天赋的人都有一个通性，他们的性格往往古怪。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没空，”邹廷深说。

  马文芳疑惑：“晚上有通告？”

  他握着手机回复邮件，眼皮也没抬，说：“去医院看孩子。”

  马文芳了解，笑他：“孩子出生了连我们都不给看，是怕我们吃了孩子吗？”

  邹廷深笑而不语，不再接她的话。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有天赋的人性格都古怪。这不，孩子生了却不给看，又一个怪咖。

  —

  木眠试镜出来，约了《vogue》拍初冬的首封。去的路上，她把云昊东助理送来的工作文件浏览完，发现餐厅在伦敦的分店出了点影响口碑的小事故。

  她给云昊东打了个电话，嘱咐他过两天去伦敦与那边餐厅分店的负责人沟通一下，把这事儿给处理好。

  云昊东这人情商虽然不高，做事倒也踏实，对自己的餐饮事业很上心，对娱乐产业却完全漠视，为此没少挨他大哥的骂。

  这是绝交事件后，木眠主动给他打电话。他控制住了私人情绪，也用工作客套话跟她通电话，生怕木眠被他吓得挂断。

  挂完电话，云昊东激动地抱住助理亲一口：眠眠给我打电话啦！╮(╯▽╰)╭

  助理：“…………”智障儿童么这是？

  木眠认清了陈笙的真面目，仔细想了下，云昊东做出那件事，八成受他“蛊惑”。

  那晚之后，木眠想起陈笙对自己的威胁，脊背一阵发凉。

  木眠找人留意陈笙动向，怕他再搞出什么动作来。

  明薇找人跟了他几天，说：“他已经很多天没去医院，似乎精神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昨天他在楼下，因为被一条泰迪扑了腿，一怒之下将那只泰迪给一脚踢死。泰迪主人找上门，被他律师给吓了回去。眠眠，这个陈笙我早看他不舒服，果然，是个变态。哦，对了眠眠——”

  “嗯？”

  明薇又说：“我拜托公安的朋友查了他的背景。他父亲是个酒鬼，醉酒杀了人，至今还在坐牢。他妈妈死于肺癌，之后他住在姐姐姐夫家里，姐姐三十岁的时候也死于肺癌，他姐夫对他倒是不错，供他念书，送他出国，他也算没辜负姐夫期望。不过，他跟你是初中同学这事儿，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木眠也疑惑：“他跟我是初中同学？”

  明薇：“你不知道吗？陈笙原名陈展奕，跟你是同一所中学。”

  陈展奕？木眠思虑片刻，想起来，他是初中经常被欺负的三班同学，她替他出过头。木眠初中是三好学生，帮过不少人，对陈展奕的印象，大概就是脏而瘦弱的少年。

  木眠“唔”了一声，细思极恐。

  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却从没告诉过她，他就是当年那个瘦骨嶙峋的可怜少年。

  一个人走好运，可以有多好？如陈笙，考上名牌大学，从此，生活从黑暗趋于光明，变化翻天覆地。他靠着学医所得知识，获得了赞誉和金钱。他享受病人家属拿他当白衣天使的样子，他的心会因此得到很大满足。

  一个人走霉运，可以多倒霉？如陈笙，失去木眠，心态崩盘，偏偏命运还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他最终没有逃过遗传几率较大的肺癌。

  妈妈姐姐都死于肺癌，而他多年来一直注意身体，定期检查，却还是没有逃过。

  他在纠结一周后，给木眠打了一通电话，告知她自己的病情，祈求见她一面。他觉得，自己从头至尾没什么错，最大的错误，大概是太喜欢她。

  接电话的是邹廷深，他握着电话静静听他说完，反问：“说完了吗？那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治病，治不好，就安安静静地死，不要再打扰任何人，没人是你的朋友。”

  木眠洗完澡出来，问邹廷深：“谁的电话？”

  “陈笙。他说，得了癌症，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