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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_33(1 / 2)





  这次他沉默了很久,我能听见他的呼吸正渐渐急促起来。

  突然,他的呼吸声消失了,电话里是死一样的沉寂。过了不知多久,我突然听见他用很小很模糊的声音说:

  “i will miss you... (我会想念你)”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发完呢,录音就被掐断了。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我没来由的一阵子心酸。我突然有股冲动,想立刻给他打个电话。

  可又一转念,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他说的有错么?

  我突然感觉惭愧了,有点儿无地自容。

  我机械地把手机丢在旁边的座椅上。

  我突然觉得困。困得要命,好像七天七夜没睡觉了。

  可脑子里的某个部位又分明清醒起来,特别清醒,就好像刚刚睡醒,刚刚走出一个漫长的梦境。

  我把汽车音响的音量开得震耳欲聋,并跟着音乐摇动肩膀,车顶仿佛有许多无形的线,正拉住我的胳膊和手臂,我其实就是个木偶,被这许多根线拉着运动。

  我使劲儿往天上看,想找到些活动的东西。可流星早就不见了。

  那许许多多的星星,都仿佛被嵌在漆黑的天幕上,一动也不能动。

  2

  等我开回湾区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简直不记得天是怎么亮的,因为我脑子里一直混混沌沌的。只是在某个时刻,我突然就感觉到明亮刺眼的阳光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那一刻,我惊讶地意识到,原来天已经大亮了。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突然之间竟然不觉得困了,好像刚刚打了个盹儿,虽然时间不长,却效率极高,一下子把所有的疲惫都甩掉了。

  而且我突然发现,我竟然已经开到旧金山城了。

  也就是说,我已经错过了自己家的出口儿,错过了好几十英里。

  干脆去东升酒家看看吧。

  我在酒家的大门口看见林老板,他跟七天七夜没睡觉似的,眼睛血红血红的,两手插着腰站着,看着紧闭的大门发呆。

  大门上挂着巨大的停业牌子。

  从外面倒看不出什么燃烧过的痕迹,可空气里隐约还残留着一点焦糊的气味儿。我把车随便在路边儿停了,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他还像往常一样地笑,可那笑容已经彻底变形了,如果说他以往的笑容还算笑容的话,那现在充其量就是一些纹路,好像老树树皮上的纹路,奇形怪状的,却不具备任何意义。

  我问他情况如何,他说火是从厨房里烧起来的,损失不小,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我问那什么时候能再营业?他说要等很久了,重新装修需要资金,火灾保险不会立刻到位,还要接受警察局和保险公司的进一步调查。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向我身后看了看说:“阿桐呢?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我心里大吃一惊:“他昨天夜里坐飞机回来的,您没见着他?”

  “没有啊!我没有看到他啊!这……这……”林老板突然间亢奋起来,慌得说不出话了。

  “您别急,千万别急,他不会有事的,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可桐子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我心里也慌,但林老板的状况比我糟糕一百倍。他虚弱得好像一根被折了根儿的芦苇,吹口气儿就能倒似的。

  我临时编了个瞎话儿,告诉林老板桐子说过学校里有事要处理,所以可能一大早就去学校了。我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他,让他赶快回家,说不定现在桐子已经回家了,如果是这样,就打电话告诉我。

  我知道我有多么语无伦次,前后矛盾,可林老板却也信了,他捣蒜似地点着头,忙不迭地说:“是啊是啊,那我还是马上回家去吧!”

  林老板来不及道别,扭头疾走,脚下生风,却有点儿重心不稳,好像一只直立行走的大虾,跌跌撞撞地远去了。

  我也调头钻进车里,心里火急火急的,可想不出该去哪儿找桐子。我打电话到机场,得知昨晚那趟从las vegas飞回来的航班什么事都没出,凌晨一点就安全抵达旧金山了。

  我刚挂了电话,立刻就接到林老板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刚到家,并没发现郝桐,也完全没有发现他回过家的迹象。

  我安慰他说,飞机没出事,也没有任何乘客出意外,桐子的手机可能又没电了,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回家,我让他耐心在家等着,或者干脆自己先吃点儿东西睡一觉,不是昨晚忙活了一整宿吗?

  林老板将信将疑地挂了电话。我却真的没了注意,只有慢慢儿地把车往家开,心里指望着能在家门口儿看见桐子。可那只是指望,我的指望向来没多少成为现实。桐子的小跑车还停在公寓门口,一点儿也没挪动过地方儿。“夏威夷地摊儿”还摊在客厅里,卧室里床也没收拾,乱七八糟地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觉得那堆被子里应该还带着热乎气儿。

  我顾不上脱衣服,一头拱进被子里,闻到一股陌生的高级香水儿和烟草的气味儿。就在这时,疲倦和瞌睡好像洪水般决堤而来,我的大脑拼命挣扎了两下儿,努力去想——想什么呢?只觉得心里还揣着事,可实在是没精神琢磨了,越努力想意识就越不清晰,就好像大雨落在窗玻璃上,不消几秒钟时间,窗外的风景就彻底变成模糊一片。

  3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种清脆的声音吵醒了。它不厌其烦地响了一遍又一遍,让我先想到了手机。可当我一骨碌爬下床,好不容易把手机从衣兜儿里掏出来以后,才发现那不是手机的铃声。它并不如我在梦中听到的那么连续和紧凑,而是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每隔几秒才响一下。我终于明白过来,跳下床奔跑着去开门,光着脚,因为我顾不得找拖鞋在哪儿。

  桐子站在门外。

  他提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就跟昨晚在las vegas的机场和我道别时一样。

  “你丫跑哪儿去了?”

  我伸手去接书包,他却闪身躲开了,他的目光也同样躲闪着我。他说:“我能不能在你家再住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