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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2 / 2)


  “是。”

  何悠扬蹬鼻子上脸,伸出一根手指在齐临下巴上轻浮地一勾:“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声哥哥。”

  原来扯辈分呢,齐临深深看了他一眼,手上力道加重,准备用事实向深陷沙发的何悠扬证明,到底谁该叫谁“哥哥”。

  这间屋子性价比实在太低了,不忍卒睹,因为过年的时候,齐临被何父何母强行唤了过去,拢共也没在这儿住上几天。

  何悠扬家过年的仪式感没有原先和齐老太太在一起时的重,不过氛围浓厚许多,可能是因为人多狗多,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显得热闹非凡。

  以前在别墅过年,大多数年头上,只有电视上的炮竹声、油烟机的嗡嗡声能赶掉些冷清,除此以外,就没了。齐临一个人呆在客厅沙发上,坐上一下午,也和忙里忙外的齐老太太说不上几句话。

  在何悠扬家完全不一样,两人要干得事很多,原本齐老太太碰都不让他碰一下的家务活几乎全落在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身上,因为何毅和许小舒外出采购年货去了,闲得慌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毕竟用红包收买过了。

  俩人一个拎着拖把,一个拿着抹布,在电视机“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的歌声里,在两只狗的上窜下跳中,好歹用一个早上都弄完了。

  齐临严重怀疑,扑向沙发、拿起遥控器的何悠扬是要将前几天没看完的电视剧追完。果然,他将喜气洋洋的“礼多人不怪”摁掉,转向某些不符合新年氛围的电视剧。

  齐临没办法,有些疲倦地在他旁边坐下,顺带将一包抽纸搁在他腿上,然后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打开连连看消磨时间。

  之前何悠扬说他是薰衣草精,他觉得不对,抱着瓜子盘看电视的何悠扬才是,明明起床没几个小时,齐临的眼皮又开始沉。

  通了十几关后,他瞥了一眼电视屏幕,是一个百转千回的母子相认场景,拖拖拉拉,有屁慢放,齐临只看了一眼就哈欠连天。

  屋内暖气足,加上台词催眠,和之前那次一样,齐临一不小心就眯上了眼。

  不过这次奇怪的是,他做了一个梦,倒也不是什么噩梦,有些纪实梦境的意思。

  他梦见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脑袋刚能撞到门把手,也许正是因为以这个为计量标准,所以他真的撞到了。

  脑门上鼓了个大大的包,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委屈,那天齐临总也想不通,好生生的为什么会撞到呢?

  他满脸愁容地钻进自己的被窝,觉得头晕,可能是把脑子撞坏了。大人总说天大的事睡一觉就好了,可他闭上眼睛,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小孩子忽然有些怕死,脑袋上那个大包不会治不好了吧。

  不一会儿,被子松动,身旁躺进来一个人,一股凌冽的气味钻进齐临的鼻窦,他委屈得差点掉泪:“妈妈,我要死了……”

  宋敏哭笑不得,她侧身坐在床上,揉了揉那个悲催大包,安慰他:“临临不会死的,明天就好了,啊,别哭别哭,蚊子叮的都比这个大。”

  她的声音温柔无比,齐临安心不少,可还是后怕,往宋敏的怀里钻了钻,无耻地撒娇:“妈妈,我睡不着,我必须要和你睡。”

  宋敏拗不过儿子这般可怜巴巴,只好畏手畏脚地缩在这张一米来宽的小床上,准备把他哄睡了再偷偷溜走:“好,睡吧。”

  齐临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给我唱歌。”

  宋敏:“……额,越唱越精神,我给你讲故事吧。”

  “不要听故事,我就要听你唱歌。”齐临抱着宋敏的胳膊,扭紧五官死缠烂打,要不是长得秀气,真像个讨打的小恶魔。

  宋敏无奈点头,给他掖了掖被角:“好,我给你唱,你想听什么?”

  齐临欣喜不己,在被窝里滚了两圈:“听‘鸭蛋’!”

  “行,”宋敏张嘴就唱,给小屁孩唱歌要什么技术含量,三脚猫唱功就行了,“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不行,你唱得没力气。”齐临觉得宋敏在敷衍他,急了,“要大声一点,欢快一点。”

  是不是幼儿园老师将他的耳朵养刁了,宋敏扶了扶额,用唱红歌的气势开嗓:“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小孩,小孩,快快上学校,别考个鸭蛋抱回家,别考个鸭蛋抱回家……”

  齐临终于咯咯笑出了声,忘记自己脑门顶着个大包这回事,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不过这下惨遭嫌弃的是他,宋敏嘲笑着说:“临临你走调了。”

  齐临才不管,继续哼哼唧唧地唱,唱得嗓子干了才安静下来。

  “这是二,这是三,这是四跟五,”宋敏本想早点溜,现在竟还有些意犹未尽,布置起了额外作业,考察儿子各个数字用什么样的手势表示,“太简单了,六到十会不会啊?”

  齐临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放在耳边:“六是小电话,七……七不会了。”

  只会一到六,勉勉强强够到及格线,宋敏问他:“在幼儿园里没学吗?”

  “嗯……没学,老师只教了我那个……那个‘临临’的‘临’意思是从天而降的宝贝!嘿嘿。”其实教了的,只不过他忘得一干二净,齐临只好装傻卖乖耍无赖。

  “不会妈妈教,”听他这么说,宋敏心底一软,好脾气地伸出两根手指横在他眼前,“七是一把枪。”

  说着还嘟起嘴配了个气音,往齐临脑门上开了两枪,殊不知哪里好像有什么不对。

  “一把……枪。”困意渐渐上来,齐临迷迷糊糊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动作。

  宋敏见哄睡终于要成功,便弯下腰,低头在他脸侧亲了一下。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带着一股清新又柔软的花香,正好扎在齐临的颈间,他有些怕痒地缩了缩,意识如海浪般消退,他的眼皮子越来越沉。

  顶灯暖黄的灯光铺下来,看不太清宋敏的脸,齐临盯着朦朦胧胧的一张脸,喃喃地嘀咕:“妈妈……”

  “噗嗤”一声,齐临的梦境陡然被打断,他悠悠睁开眼,看见满脸坏笑的何悠扬正要把一床毯子盖在他身上,见他醒了,就直接放在了一边。

  齐临支起身子坐起来,许小舒和何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在沙发上好笑地看着他,餐桌上大盒小盒堆成了山,外头天色都不早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睡了多久。

  齐临脑子有些发胀,整个人处在混沌的状态,反应慢了半拍,只听见何悠扬笑着说:“还没过门就改口了?你要是真这么心急我也没什么意见,哎老妈你听见没。”

  原来刚才那声呓语的“妈妈”一不小心被他说出了声音来,尽管小声,还是被何悠扬听了去,齐临顿时有些难堪,心里突突直跳,耳根子都发红,他抄起一团抱枕,狠狠朝何悠扬砸去。

  一边的许小舒也不禁失笑,对不嫌事大的何悠扬说:“没听见,别裹乱,一边去。”

  算是给他留了点面子。齐临呆愣地坐在沙发上,心下恍惚,记忆所及的宋敏明明满脸病气,头发早已剃光,为什么在梦里她不但精力充沛,还满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呢。

  是他什么奇奇怪怪的念想吗?齐临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