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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2 / 2)


  他根本不敢设想他们开车抵达慈州的时候噩耗跟着传来,此刻都开始抵触随时可能再响起来的电话铃声。

  “我们走最近的路,大概要五个小时。”男人深呼吸着理清思路:“彭星望,你现在把衣服袜子全部穿好,然后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彭星望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自己,全程眼泪吧嗒吧嗒地掉,然后举着他的手机帮忙给所有能帮忙的朋友打电话。

  免提一开,什么对话都没法避开小孩。

  庞杂的

  信息流开始双向倾倒,犹如两辆被同时撞翻的卡车。

  姜忘眼睛始终在盯着一晃而过高速公路的指示牌,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开车从虹城到慈州,中间有无数个国道要找,三段高速公路上上下下。

  常华语句混乱地解释产妇情况,医生朋友不断在听和诊疗,做生意的朋友在帮忙联系对应的血源。

  手术台大出血的可能,子宫肌瘤的位置,胎儿位置以及不断变化的心跳检测,

  信息流借由一台手机串流往复,一刻不停。

  彭星望全程举着手机,第一块电池打完没等姜忘开口,匆匆伸手翻找他包里的备用电池。

  姜忘透过后视镜怔怔看了星望好几秒,低声道:“这对你太残忍了。”

  让一个八岁孩子得知这些事,亲自面对这些事,都太过血淋淋。

  星望低着头打开手机后盖换电池,早就没有哭了。

  “她是妈妈啊。”小孩轻轻道:“不管怎么样,都是妈妈啊。”

  他太小了,不知道危机冲突里万分之几的微小可能,以至于默然地准备见她最后一面。

  医生护士把杜文娟推进顺转剖的手术台时,他们终于抵达慈州的边缘。

  常华把人送进去之后,整个人都猝然卸力,憔悴地说不出话。

  此刻天光微熹,不知何时落起细碎的雨,所有视野被分割的破碎混乱,像被踉跄倒地后的镜子。

  真抵达医院那一刻,他们又像是从长久的疲惫惶然里突然醒过来,两步并作一步地往楼上跑。

  然后看到亮着灯的手术室大门,常华和面容陌生的老夫妇守在那。

  姜忘已经联系好了血源,对接确认了手术方案。

  除此之外,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既不能冲进去替她受苦,也不能帮任何一个医生动刀。

  他抱着彭星望,开始感受漫长等待的煎熬。

  其他几个婆家的人熬不过,已经在讨论二胎顺产怎么会这么难,又或者要不要去准备点婴儿用的东西。

  姜忘漠然地听了很久,某一秒忽然发觉他的手是冰的,星星的手也是。

  他反反复复地想,妈妈应该会平安到老的,她不可能有事,她那么老了都在给他打电话。

  却又后悔而恐惧,为什么他当时不听电话里的她把话说完,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

  他开始同时害怕失去三十多岁的杜文娟,以及五十多岁的杜文娟。

  这个念头着魔一样缠着他不放,逼着他想五十多岁的杜文娟到底过得怎么样,会不会也在想念他。

  姜忘以前对家的概念一无所知。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会拥有任何一个家人。

  可是现在的他,有爱人,有父母,哪怕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为什么孑然一身,以及到底是谁。

  第二个小时过去,医生进进出出,已经递出了第二份病危通知单。

  “……有新生儿溶血症的情况…很不乐观……”

  常华嘴唇干枯地翕动几下,努力理解医生说的每个字。

  又一个人以同样急切的脚步冲了进来,当着他们的面抱紧两个星星。

  “我在,”季临秋开了一夜的车,眼圈泛青胡茬浅浅,用最大的力量抱紧他们:“别害怕,她一定没事。”

  手术室外冷白的光被他的背脊挡开,怀抱里的黑暗竟像一种迟来的救赎。

  姜忘终于颤抖起来。

  第50章

  他们整整等了四个小时。

  时间像融进一呼一吸里, 让所有等待都变得恍惚又空白。

  季临秋抱着彭星望坐下的那一刻,姜忘像是短暂地把所有意识都屏蔽掉了。

  他唯一能看见护士们进进出出,不时有人匆匆探头出来要求签字。

  那些人和常华在交谈许多东西, 新生儿如何, 产妇如何,抢救进度如何, 是否会有后遗症。

  姜忘是她名义上的远房弟弟, 坐在角落里并无人在意。

  彭星望握紧季临秋的手,看着进出的大人们踌躇许多次,终于鼓起勇气冲到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