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雪的铺垫，地上薄薄一层白。

  墙头树上的枯枝捧不住细雪，哆哆嗦嗦抖落下来。

  正巧掠过周行肩头。

  堪称绝色的男人穿过落雪款款走来，气度比冰霜还要冷峻几分。

  尤其是看到他以后。

  周行沉下脸，正想开口顾陌忽然转头。

  他的脸色立马完成从冬天到春天的转变。

  江文衍心中嗤笑一声，拎出两个袋子：“这是落在我车上的衣服，我给你送过来了。”

  周行一下子眯起眼。

  顾陌接过：“谢谢了，上去坐坐吗？”

  江文衍看一眼炸毛的周行：“好啊。”

  顾陌刚迈开步子，胳膊就挂上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他低头一看。

  周行紧紧抱着他手臂，凑到他脸旁撒娇似的说：“我也想上去坐坐。”

  顾陌盯了他一会。

  “嗯。”

  周行在顾陌看不到的角度回头不屑地斜了江文衍一眼。

  江文衍差点脚下打滑，这小子就是吃准了顾陌不会在外人面前撂人面子吧？

  要说他跟周行比差在哪，还真就差在年纪上。周行年轻气盛，虽然常惹恼顾陌但也抛得开脸皮哄他。

  他敏感地发现，顾陌对周行总是格外纵容。

  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也没变。

  而他们之间，总是差了一步，仅仅一步。

  有周行在，江文衍和顾陌也谈不了什么，喝了杯茶就准备走了。

  “你把茶杯收收，”顾陌吩咐完周行对江文衍说，“我送送你。”

  到楼梯上江文衍才问他：“你们这是……同居了？”

  “有点事要问清楚他，”顾陌叹道，“抱歉，文衍。”

  这一句抱歉就等同于我们没可能了，江文衍心情复杂，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顾陌松口，也不过是搬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周行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顾陌一次次破戒。

  “你想好了？”

  “嗯，”顾陌顿了下又道，“你挑个时间，我叫上我姐和姐夫我们一起吃个饭。”

  江文衍余光瞟到周行出了门站在走廊上往下看，他故意亲密地捏了捏顾陌的肩膀：“回头发你消息，走了，不用送了。”

  顾陌看着他发动汽车才转身上楼。

  进门没瞧见周行的人影，他径直走向卧室。

  周行果然在书架前，捧着一本《全唐文》。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顾陌，眼底是汹涌翻腾的情愫。

  他把书摊放在桌上。

  《全唐文》折起的页角被抹平，那一页最醒目的是手写工整的两个字——周行。

  顾陌走过去不慌不忙地把书合起来重新放回书架。

  “别乱碰。”

  书本回到它原本呆的位置，顾陌背后覆上一个滚烫的胸膛。

  “怕我发现你的心意么？”

  沉重又饱含深情的声音落在耳畔，顾陌腰间有些发软。

  “你想多了。”

  “那这个你怎么解释？”周行打开他放在桌上的钱包，绕过背后举到他面前。

  泛黄的透明夹层里是一张照片。

  是那年运动会周行拿了最快寻物者奖杯后和顾陌拍下的合照。

  “你明明一直念着我，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从老旧的钱包就能看出顾陌是个念旧且长情的人。

  周行埋在他脖间，急切的声音贴着后颈肌肤传递到大脑。

  顾陌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徐徐开口：“你想知道？”

  两人贴得很近，近到稍微动一动鼻尖就会相碰，周行一手撑住书架把他圈怀中，一手摘下他的眼镜。

  没了眼镜的顾陌有一股极为干净的气质，在生活中沉淀了三十年依旧纯粹的气质。

  周行知道他的顾老师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如果不把话说明白他怕自己会失去这个机会。

  跟顾陌重修旧好的机会。

  “我去英国是为了找景惜，她……不见了。我爸的电话……那是我敷衍他的，没有什么未婚妻，如果我知道他去找你了我一定不会那样说……对于他为难你这件事，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

  顾陌睫毛微微低垂，他并非不相信周行，只是在当年那种情况下一个人无法承受那些流言。

  感觉很糟糕。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我都可以解释。”

  他垂眼看向周行手腕，那里早就没了护腕的痕迹。

  周行顺着他的目光，明白了一点，周耀宗八成在他身上做了很多文章。

  在知情的景惜和林微都走了的情况下，顾陌的确有理由跟他决裂。

  “对不起，对不起……”

  积聚在胸腔的郁气仿佛随着这几句话溃散了一般，顾陌心里一阵舒坦。

  他想大概是跟江文衍待久了，学到了他一星半点的豁达，挺好。

  然后就是不知道谁先主动的吻和摇晃了半夜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