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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6吾道不孤𝔭ô18.cô𝓶(2 / 2)

  这郁郁一直持续到晚间,卫晞来昏定请安,她已有十五岁了,去岁便受封了储君。卫杞政事繁忙,卫晞每日里也有课业,也就傍晚时分母女两个才有闲暇坐到一起说说话。卫杞今日并无其他事务,便留了她用饭。卫晞见她长吁短叹,便试探着问了问,她正是半大的时候,开始学着了解朝事,卫杞也不把她当小儿,一一与她分说明白。

  卫晞听了认真思索片刻,对卫杞道:“母亲,高大人所虑不过是因着回避法,令方大人难有寸进,不能主理变法。儿想着,回避法只说不可同任四品以上堂官,六部九卿之外难道就没有清贵的位置让高大人去吗?只要不任各衙署长官便是了。先别叫她辞了这官嘛。”

  卫杞眼前一亮,看着卫晞,愁容尽散,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来:“你说的对,朕竟忘了。”

  永兴二十六年秋,吏部尚书高云衢奏请辞官,卫杞不允,但体恤高云衢体弱多病,命其转任太傅,为储君师。同月,方鉴升任正叁品御史大夫。

  高云衢倒也没想到,卫杞真能想出个两全的法子。东宫叁师与詹事府属官多由朝中重臣兼领,若去了朝中职衔,倒也真的绕开了回避法。卫杞已是给足了她面子,亲自领着卫晞令其拜师敬茶,再做推辞便是不识抬举了。高云衢也只得安心做起了储君保傅,卫晞聪慧且又勤奋,高云衢也喜欢她,教授也尽心。但教学又能占用多少时间呢,她如愿清闲了下来。空闲的时间她便自去寻乐子,好不快哉。

  这日她正要出门,正好碰见方錾,方錾远远地向她问好,她抬眸瞥了她一眼,唤道:“过来。”

  “高大人。”方錾有些怕高云衢,乖巧地走到了近前。说来也是有意思,方鉴隔叁差五打她,她倒是不怕方鉴,高云衢平日里总带着笑,她却晓得怕。

  “今日不去学堂?”高云衢问。

  方錾逃学被抓个正着,期期艾艾又不敢逃跑。

  “罢了,”高云衢看了看日头,道,“我上郊外跑马,你去吗?”

  “啊?”方錾愣了一下,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你不会骑马吗?”

  “我会!”

  方錾到底年少,高云衢愿意带她玩耍,她便全心全意地觉着高云衢好。几回下来就与高云衢熟识了。

  高云衢便问她:“为何不肯好好念书呢?”

  方錾挠了挠头,抱赧地道:“大人,我不是不肯,我是念不进去,真的是半个字都听不懂。”她愁眉苦脸地,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可所有人都说我有那样一个阿姐,怎么会不像她呢。越是这般说,我越是学不进去,那书册上的字好似都是一团一团的,看都看不清白,如何学呢?大人,您跟我阿姐说说,叫她别送我去学堂好吗?”

  高云衢瞧着她,若有所思,半晌方道:“我试试,但我说了并不算,要看你阿姐怎么想。”

  方錾一听就高兴了起来:“您说的阿姐都会听的。”

  “嗯?”高云衢有些惊讶,方錾来了两月有余,不问也不说,眼睛倒是看得清楚。

  方錾把自己那些不敢与人讲的困扰都与高云衢讲了,俨然当她是自己人了,自觉与她亲近,挤眉弄眼道:“您与我阿姐是什么关系?”

  “你觉着呢?”高云衢不动声色地反问。

  方錾又皱起脸,斟酌词句的样子都写在脸上:“我说不上来,你们两个好像比我更像姐妹,有时候又觉着你们仿佛更像爹娘……”

  高云衢得声音淡淡的,面上却带着和煦的浅笑:“我们许诺彼此共度余生。”

  “啊,那不就是夫妻吗?两个女郎也可以结亲吗?”方錾歪头,她的问话没有旁的意思,是真真切切的困惑。

  “夫妻或者说结亲是一种令彼此利益一致的契约,而在那之外还有牵绊。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上的牵绊是复杂的,如果说结亲是基于利益,那么感情则基于爱。”高云衢说得认真,也不管方錾能不能听懂,“若按伦常,我与你阿姐无法缔结那样的契约,可按感情论,我们相爱。”

  方錾有些懵,认真思索了片刻,问道:“那我以后也能与一个女郎一起过日子吗?”

  高云衢道:“不必给自己做那样的假设,等你长大,你会知道自己的情该落在何人身上,至于那人是儿郎还是女郎,是顺应伦常与利益,还是选择忠于感情,到时你自会知道怎么选。世间事皆是如此,十二岁的你无法决定二十二岁的自己做什么,不如长到二十二岁再说吧。”

  方錾似懂非懂。但那些离她都还太远了,她得先找到适合自己谋生之道。

  方鉴为她愁得辗转反侧,高云衢叹了口气,长臂一捞把她圈在怀里不许她再动,询问她缘由。

  方鉴道:“阿錾有十二岁了,文不成武不就,怎么办呢?我与爹娘不能养她一辈子,她总是要自立的,可她能做些什么养活自己呢?”

  她这些时日应付公事已是忙碌非常,回到家中还得为方錾发愁,高云衢想了想便道:“你不必管了,我来替你教。”

  高云衢替方錾停了学,叁百六十五行,行行都带她去看去试,在方錾看来与玩耍无异,高云衢教她道理她也都听了,乖巧得不得了,看得方鉴啧啧称奇。

  有一日,方鉴从外头回来,走进庭院就看见方錾坐在各色木材石材之中,正专心雕琢着什么。高云衢翘着脚坐在一边,执了把小锉刀正在打磨自己的指甲。方鉴有些奇,走近了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方錾压根没听见,只专心做自己的事。高云衢放下脚,抖了抖身上的碎屑,站起来与她一道往屋里走,边走边道:“你真是给你阿妹起了个好名字,錾,不就是小凿子吗。这些时日我带她试了各色行当,最得她意的当属雕琢一道了,瞧,这不就坐住了吗?”高云衢指了指外面。

  方鉴顺着她的指引回身往外头瞧,如她所言,此前像个小猴子一般怎么也坐不住的方錾,此时抱着石材玩得旁若无人。方鉴叹道:“这就好,原也不指望她能出仕,有个正经手艺傍身也足够了。大人不知,我是真怕她长成个不知死活的浪荡纨绔。”

  高云衢瞥了她一眼:“你家阿妹比你想的要聪明些,我看她很知分寸。”她往书房的圈椅上坐了,姿态随意的很,接着去磋磨她的指甲。

  方鉴放下了方錾的事,眼里又只有高云衢了,她瞧着高云衢问道:“大人怎么想起来修甲了呢?”许是因为早便想着辞官,高云衢这些年疲懒了不少,连夜间榻上也多是叫方鉴主导,指甲修得便也没那么勤。

  高云衢轻嘲了一声,道:“我替你解决了阿錾的事,你预备如何谢我?”

  方鉴闻弦歌知雅意,走到她身前蹲下来,接了她手中的锉刀,替她接着修,仰头含笑看向高云衢道:“自然是都听大人的。”

  “忙完了?”高云衢觑她,空置的右手摸上了方鉴的耳垂,轻轻拨弄两下,就叫耳朵泛红。

  方鉴修得专心,低眉垂首的模样,乖顺非常,低声应道:“嗯,该准备的前些年便已在筹划了,这两日不过是重做了一遍归整,只等一个时机。”

  手指仍在揉弄耳朵,从耳垂揉捏到柔软的耳骨,高云衢倚在圈椅中好似漫不经心,手却悄悄地替她讲述思念。方鉴顿了顿,用舌尖润了润有些干的嘴唇,继续说道:“我和归远都觉得放在年后更好些,大人觉得呢?”

  “嗯,已入了冬月,确也不好再提什么大事。年后……春日里也好。”高云衢抬起眼眸望向窗外,方錾仍在外头埋头做事,但高云衢也没看她,目光悠远仿佛能穿过时光看到过去与未来,她想了想,这般说。

  方鉴用自己的指腹在高云衢的指尖上轻轻刮过,摸到光滑平整,半点不刮手了,方才满意地放开。她仰头去看高云衢,目光深情又依赖。

  直看得高云衢心头发痒,她喃喃道:“这就很好,你与归远想得周到……先好好过个年吧……忙碌了这么久……”她的声音越发低,距离越发近,直到俯下身吻上了方鉴的唇。

  唇有些干燥起皮,方鉴自己舔了舔,也不过是聊胜于无,高云衢抿着她的唇轻蹭两下,伸出舌尖描摹着唇的形状,替她润着。两张唇贴合着,两种温度交融着,渐渐地迷了心神。

  唇分的时候,方鉴两只耳朵都是红的,眼眸里含了浅浅的春水,邀约之意呼之即出,话语却羞涩:“大人……阿錾还在外头呢……”

  高云衢看了一眼外头,轻笑一声,笑得方鉴红霞漫上脸颊。高云衢拉着她起身,转进了重重书架之后。

  方鉴叫高云衢推在书架侧面,背抵着坚硬冰凉的木材,但那凉意不过一瞬,高云衢贴了上来,她的温度包围了方鉴,足以抵消这冬夜的寒气。

  “大人……”这地方被书架挡着,外头看不见,可也算不上什么私密的地方。

  高云衢的吻落在她滚烫的耳尖,压低了声音道:“莫要出声。”

  “唔……”方鉴抬手抱住她,昂起头承受着她从耳尖滑到耳后的吻,声音压在喉间,偶尔滚出一些模糊的声响。

  冬日里寒凉,门窗都敞着,高云衢自不会在这里解她的衣,双手不过是隔着厚重的衣衫收紧,吻重重迭迭地落下来,乱了谁的心?

  高云衢并不过多索求,浅尝则止,也没有多少时间,便及时地停了下来,但方鉴却是被吻得软了腿脚,倚着书架轻喘。高云衢抱住她,扶着她的腰身,不让她往下滑,方鉴含水的眼眸似带着钩子,吸人得很,高云衢忍耐着将渴望吞咽下去,喉头隐秘地滚动了一下,落在方鉴眼里全是满满的欲望。方鉴凑上去,亲在高云衢喉间,高云衢哼了一声,按住她:“别闹,你现下又不管阿錾在外头了?”

  “不想管……”方鉴闹起来也是任性,颇有些不管不顾。

  “好啦,我只取些利钱,多的等到夜里吧……”高云衢拍了拍她的腰,安抚道。

  “唉……”方鉴叹了口气,埋首在高云衢颈间,闭上眼睛享受难得的温情,“烦人的小东西……”

  高云衢抱着她笑,怀抱暖得很,脖颈贴着侧脸,不过是小小一片的肌肤接触,就已是无比的满足。她们久久地相拥在一起,无惧寒风,无畏黑夜。道阻且长,有人同行便能一路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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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錾:zan,音同赞,小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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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的辞官不全是给方鉴让路,她一生都在践行自己的政治主张。

  (全文完)

  2023.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