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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非桐笑看着他,舒令嘉外貌微妙的变化还是让他有些不习惯,烛火的光线落在他的眼角,微微闪动,看起来倒有些像是泪光一般。

  这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来,在舒令嘉的眼角处轻轻摩挲了一下,却发现是干的。

  数日未见,景非桐竟一时舍不得收回手,柔声问道:你呢?这些天过的好吗?脸又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了吧。

  舒令嘉这个人就是吃硬不吃软,对于他来说,别人迎面抽过来一个大耳光,都比这样轻柔无比地摸一摸他的脸要更好对付。

  景非桐的语气中带着关切与担忧,让舒令嘉陡然想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那时候没觉得什么,他这样一问,倒是让人心里陡然漫上一重终于可以放松下来的疲惫。

  舒令嘉移开目光,身体微微后仰,避开了景非桐的手,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就还行吧。就是从青丘出来的时候

  他话没说完,便听景非桐咳嗽了几声,于是又转头瞧了他一眼,见他用手掩着口,眉头微蹙。

  舒令嘉心念一动,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景非桐的手,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看。

  他两手一起扒着景非桐的胳膊,把他的手拽下来,这才看见对方苍白的嘴唇上已经沾了血迹。

  舒令嘉吃了一惊,连忙道:我扶你去床上躺下歇会。

  景非桐咳了半天才缓过来,转眼看见舒令嘉眉头拧着,眼中神情有惊慌也有担忧,顿时觉得心头微微一痛。

  他反手将血迹抹去,笑着安慰他道:真没事,只是受了些微内伤而已,也不重,哪里就用得着扶了?

  舒令嘉没理他,架着景非桐走到床边,推他坐下,景非桐无奈,便也只好老老实实脱了靴子上床躺好,眼看着舒令嘉把被子扯过来,一直给他掖到下巴。

  他咳了一声,道:小嘉,这是夏天。

  舒令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头给他倒了杯水,说道:你的手凉的像个鬼一样,还夏天。我说刚才看见你脸色就不对劲,自己本身就有心魔,还往那种地方跑,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他一边说,一边凝气于掌,要帮景非桐疗伤,景非桐却抓住了舒令嘉的手腕,微笑道:我确实有心魔不假,那你还记得我的心魔是什么吗?

  舒令嘉微顿。

  景非桐拉他坐下:心里也是小嘉,面前也是小嘉,所以没什么可怕的。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就比任何疗伤之法都都管用了。

  第75章 宝月琉璃

  舒令嘉这回倒没再说什么, 顺着景非桐的力道坐在了床头,隔了一会才说: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人。如果你的心魔真是我,那为什么还一直迟迟没有好呢?

  景非桐摇了摇头, 淡淡笑道:我发过誓永远不骗你的。

  舒令嘉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景非桐道:我想或许还是需要什么契机。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什么, 这心魔的来源就无法解释, 所以还没能得到化解, 不过我见到你之后, 确实减轻了很多。你别急,都会好起来的。

  他说罢之后微笑,冲舒令嘉眨了眨眼睛:不过你要是再不说你的事, 我可就要急死了。

  舒令嘉被他握住了手,想挣,但终究没挣, 叹口气道:好罢, 这可说来话长,那你要是听累了,直接睡也行。

  他从自己到了青丘,收到门派有难的消息开始讲起, 一口气说到了如今为何会出现在魔族,包括方才修炼时的所见也没有漏下。

  景非桐不觉沉吟。

  舒令嘉道:师兄,自从进了那处秘境之后, 我真觉得每一件事都很奇怪啊。先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刚出生不久就被师尊给捡上了凌霄山,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很早之前还有那么多的经历,又那么复杂。

  你,我不记得,而这一回同我说话的那个人, 我明明对他极为亲近,却也毫无印象。他好像解开了我身体中的某个封印,但是我甚至连那是封印什么东西的都不知道。

  景非桐道:换个角度来想,其实这是好事,说明你正在把过往慢慢想起来,不是吗?

  舒令嘉道:什么都只能想起来一点,云山雾罩的,徒然令人着急。没准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你的心魔就能彻底除去了呢!

  景非桐没说什么,默默攥着他的手,将五指收拢。

  舒令嘉低头看了一眼,他很少这样跟别人有过这样亲密的举止,心里不由觉得两个大男人这样手拉着手也未免太腻歪了。

  可是景非桐的手掌干燥而温暖,这样轻轻一攥,就好像让一颗空荡荡虚飘飘的心,在无数波谲云诡中落到了实处。

  他慢慢地反握了回去,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事情一件件来,等到凌霄派这边的事了了,咱们再想一想办法,看看是不是可以想起更多。

  景非桐道:小嘉,我说句话,你别生气。

  舒令嘉道:你都这样了,我还生什么气?好像我很喜欢生气似的,说罢。

  景非桐咳了一声,张了张嘴,又停下了,申请道:能坐起来说吗?这样很没气势啊。

  舒令嘉道:就你讲究,说个话还要气势你要骂我啊?

  他把景非桐拽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景非桐道:我是在想,何掌门当年也是封印纵无心的成员之一,而且据我所知,他所占的方位是坎位,坎不盈,中未大也。习坎入坎,失道凶也1。

  舒令嘉听到这里,渐渐意识到了景非桐要说什么,脸色微变。

  景非桐道:按照当时的阵法,这个方位主北,应该正是封锁位。这纵无心不在阵中的事,你说他,知道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以前觉得师尊最是孤高持正,但现在,他的很多举动都让我看不明白。

  舒令嘉道:或许他真的知道什么也不一定,就算纵无心的事他不知道,但师尊毕生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凌霄能够在他手中重新崛起,那个劫正等于一根扎在心上的刺,他极为在意,甚至不择手段也要化解。

  从离开凌霄派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他早跟我印象中的那个人不一样了。

  连景非桐都没想到他已经认识的这么清楚理智,他还一直以为在舒令嘉的心中,何子濯会永远都完美无缺,高高在上呢。

  景非桐道:小嘉,你

  舒令嘉摆了摆手:你知道吗?我虽然忘记了很多过去的事,但其实我的记性原本是很好的。刚刚重伤那会,我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愿意去想,自从下了凌霄山,心里松快了,我反倒经常会去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我还不会变人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总是过来摸我的毛,就藏在师尊的院子里住,他会经常用各种小法术逗我一起玩。

  我的第一柄剑已经折断了,但当时是师尊亲手寻了材料为我打造的。我刚刚化成了人形后,师尊和大师兄教我走路,练剑,其他的弟子都没有被他这样手把手地教过。练成之后,他带着我去其他的门派切磋,每回都会骄傲地告诉别人,这是我的小徒弟,天生就是习剑之材,日后的成就一定会超过我

  舒令嘉转过头来看着景非桐,认真道:他可能是变了,可原来,他真的对我很好。

  景非桐一时失语。

  其实最初还没有对舒令嘉完全熟悉和动心的那段日子里,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能理解这个人。

  舒令嘉看着决绝而冷漠,起初景非桐觉得他简直凛然不可侵犯,很难打动不说,而且一旦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合他的眼了,他会立刻跟你道不同不相为谋,走的连头都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