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出办公室时, 时间刚好是2016年2月15日00:01。

  霍刃最后看向裴如也，有种释然的放松。

  “我该继续往前走了。”

  男人淡笑点头。

  在听见那几句低喃时，裴如也的心跳都被尽数融化，哪儿还有什么不安焦躁。

  别说再等一年, 等十年再结婚都行。

  霍刃轻声表白的时候, 他已经开始考虑婚礼要中式还是西式了。

  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情人关系的暂时结束并不算什么。

  霍刃转身离开前, 眼神已经回到当初十几岁时的纯粹平静。

  “老师, 还有什么建议吗。”

  “玩游戏前，最好反复熟悉规则。”裴如也微微颔首：“你是很出色的领袖。”

  霍刃神情微变, 突然好像被点开了某处关窍。

  他想着这句话沉沉入睡，第二天醒来时仍在思索。

  姜叔在出道那一年就说过，osc的年度评选一共看三项。

  第一，是年度专辑的内容精度, 以及原创比例超过百分之八十。

  第二, 是歌曲本身的创新性、领先性和自然传播力。

  第三则是官方打歌和演唱会的舞台表现情况。

  第一项和第三项，霍刃自认corona已经做到极致, 其实上升空间并不算大。

  但是第二项……

  自然……传播力？

  一首歌从制作到发型就已经耗资高昂，公司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广泛宣传, 广告、榜单、通告节目等等全都是常见的推广方式。

  现在榜单规则逐渐混乱，水份多到破坏业界生态, 但osc似乎自成一套评判体系，有种不可思议的洞察。

  霍刃放下牵挂以后大脑变得清醒许多, 顺着裴如也的指引一路回溯, 在繁杂思绪中努力找问题本质所在。

  实际上, 大部分音乐榜单都是为粉丝服务的, 路人并不会太多关注, 也不会废寝忘食地打榜投票。

  自然传播力……难道更关注的是，明星粉丝以外的听众？

  要怎样曲线救国，才能无形中推动这一部分人群也听他们的歌？

  霍刃搅着燕麦粥思索许久，门禁系统传来电话铃声。

  “霍先生，”前台小姐通过墙侧的内置扬声器询问道：“有一位无预约的客人想要见您，是明煌娱乐的江绝。”

  霍刃回过神来，快速邀请对方上楼。

  江绝在去年年末凭借《星途》一炮而红，是今年最佳新人奖的热门人选。

  小成本电影意外大爆出圈的同时，他自己的人气也水涨船高，却迟迟不开微博，选择像传统演员一样与粉丝保持距离。

  霍刃开门时发觉他比从前清瘦许多，心想剧组生活恐怕也很清苦，弯腰找了一双拖鞋进来。

  “霍队，”江绝道了声谢，笑容浅淡：“有空的话，想和你谈谈。”

  江绝这一次是为了池霁来的。

  霍刃清楚他们两人的师兄弟关系，对池霁的病情没有太多隐瞒。

  “池池最近在物理戒网，”霍刃说的很隐晦：“他对网上的某些细节，并不是很清楚。”

  “但医生提醒过了，一定要避免反复创伤。”

  池霁因为他纤丽温柔的特质被攻击侮辱过太多次，内心伤疤也被再三搅烂，现在能享受清净简单的生活就已经很难得了。

  他敏感细腻，穿着高跟鞋跳舞时看得见一众人的玩味眼神，之后再出席公开场合时也能察觉到部分人的恶意和嘲讽。

  哪怕戴着耳机什么都听不见，也难免知道自己在遭遇什么。

  江绝接了他倒的一盏普洱茶，浅抿一口道：“我是在问过姜叔以后才来的。”

  “我刚结束《龙血玺》的拍摄，有接近半个月的休息时间，”他看向霍刃，声音从容和缓，瞳眸犹如墨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师哥回美国呆一段时间，旅行度假，离娱乐圈远一点。”

  霍刃一时犹豫，优先考虑着行程安全。

  他先是和姜恕打了个电话，然后才把池霁找过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江绝状态一直很放松。

  他同样是音乐剧演员出身，人生前十七年都被隐瞒身份，如普通人般自由地感受着这个世界。

  去年出道不久之后，针对他本人的攻击侮辱也越演越烈。

  「从不炒作江白莲 x 疯狂拉踩戏精绝」

  ——这似乎已经开始变成热门明星的普遍待遇。

  好在他有个天才般的神奇舍友，能引导他去更正确的方向。

  也正因如此，在看到池霁被网络黑潮几近吞没的时候，江绝匆匆结束不必要的宣传形成，提前一步回来找他。

  池霁这会儿还没完全睡醒，听见是师弟过来找他，踩着拖鞋就噔噔噔过来了。

  “绝绝——你拍完戏啦？”

  “想不想去美国玩几天？”江绝笑道：“我问过姜叔了，他说可以。”

  池霁平时和他保持着短信联络，这会儿突然想到什么，耳朵尖有点红：“但是，但是你家那位……”

  “他啊，”江绝当着霍刃的面也不瞒着：“戚麟在准备《仙画》的试镜，天天抱着小说啃呢，没时间去——放心，你不会成电灯泡的。”

  霍刃脑子里有什么断裂掉：“你跟戚麟？”

  江绝眸子一眨：“是大学舍友，目前正在谈恋爱。”

  霍刃：……！！

  “他去年去你们演唱会客场演出，还有录视频给我看，”江绝笑道：“你唱歌很好听。”

  池霁好久没有出去玩过，这会儿兔耳朵都竖起来了，期期艾艾道：“我们，我们会去百老汇吗？”

  “《汉密尔顿》再听一次，还有《玛蒂尔达》，”江绝笑道：“玩几天再飞洛杉矶，顺便去趟迪士尼怎么样？”

  池霁一秒看向霍刃，满脸写着‘我超想去刃刃你快点头’。

  “一定要注意安全。”霍刃思忖道：“随行医生和司机……”

  “我爸那边有专业的安保团队，”江绝淡定道：“放心吧，师哥小时候和我出去玩过好几次了。”

  兔兔池已经开始原地蹦哒了：“出！去！玩！！！”

  霍刃再三确认之后，当天中午叫上其他队友和江绝一块吃了顿饭，心里放松许多。

  他原本也有意带池池出去散散心，只是自己这边分身乏术，没办法多陪伴些。

  当天晚上，池霁就和江绝一块离开spf，拖着行李箱坐江绝他爸白凭的私人飞机回美国。

  梅笙遥抱着小白狗一块挥爪子：“池哥玩的开心啊——我会照顾好雪球等你回来哒——”

  谢敛昀长长松了口气：“这来的也太及时雨了，江绝做事靠谱，放心吧。”

  梅笙遥好奇道：“你和江哥很熟吗？”

  霍刃把话题岔了过去：“走吧，外头风大，该回去了。”

  龙笳摁电梯时忽然想起了什么，随意道：“霍霍，你等会帮我擦下药膏。”

  一直沉默不语的薄玦目光忽然就扫射了过来。

  霍刃瞬间回想起来，顶着三哥的审查目光试图再次转移话题：“我明天要开个会，中午你们记得……”

  “医生说了，一天早晚要擦两次，”龙笳漫不经心道：“我自己弄不太方便。”

  “你受伤了？”谢敛昀下意识地护在霍刃前头：“你哪儿受伤了还需要他擦？屁股？”

  霍刃艰难道：“龙哥昨天——刺了个身。”

  谢敛昀&梅笙遥：？？？

  “刺青，是刺青，”霍刃已经做好被薄玦掐脸的准备了，努力把这事盖过去：“等会就擦，你这几天吃东西尽量清淡点。”

  等回到十七楼，龙笳径直坐到沙发中间，完全不避人。

  薄玦本来一整天都避免和他打照面，要不是要送别池池都不会出来吃饭，这会儿跟着坐到了左侧小沙发旁。

  他和霍刃一样，在断开错误关系时一瞬间如释重负。

  然后转眼就被重重情绪纠缠不停，又难受又纠结，原本看到龙笳只想躲开，躲的越远越好。

  其他两只本着及时劝架兼看热闹的心态坐在右边，手里还捧了杯消食的大麦茶。

  龙笳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把心口的黑天鹅完整露出来。

  谢敛昀噫了一长声，梅笙遥直接开始吹口哨。

  霍刃心想自己这两猪队友不帮忙不说还煽风点火，硬着头皮拧开盖子，准备用棉签沾了给他擦药。

  “刃刃，你去休息。”薄玦皮笑肉不笑道：“我来给龙少爷擦。”

  霍刃试图圆场：“我来没事儿的，这个不难……”

  龙笳已经解完扣子，让紧实胸肌和锁骨都尽数露了出来，闻声扬笑。

  “好啊，那就让薄先生来。”

  谢敛昀当机立断把霍刃拉出了暴风圈，还顺手给他怀里塞了袋五香蚕豆。

  霍刃：？？？？

  薄玦接了消炎药膏，棉签悬在他心口前的黑天鹅前，许久都没有落下。

  龙笳垂眸凝视着他，呼吸放的很轻。

  “你做事之前能不能过一下脑子。”薄玦冷冷道：“你是艺人，以后要拍广告，拍电影电视剧，顶着纹身是生怕全世界都不知道吗？”

  “有遮瑕膏。”龙笳双臂舒展搭在沙发边缘，歪着头看他：“不遮也没事，有问题么。”

  薄玦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压着火气道：“你觉得这样很好看？顶着这么丑的一只鹅很骄傲是吗？”

  “好看啊。”龙笳眸中含笑，再也不仔细护着薄玦的情绪：“我亲手画的，可好看了。”

  薄玦把棉签一扔，单手拽着他的领带就把人往卧室带，两三步把龙笳推了进去，领带在门口一栓就砰的一声关了门。

  “龙笳你有毛病吧？我说一句你怼一句特好玩是吗？？”

  “这就生气了？”

  两人还在继续争吵着。

  过了没几分钟，屋子里传来衣物连同皮带扣掉到地上的声音。

  “嘶……你轻点坐，小薄老师你干什么……”

  “刺青的时候都不问我一句，这时候他妈的知道问我了？？？”

  然后是床头柜的书被撞落的零落声音。

  “你——呜——”

  争吵声渐渐低不可辨，隐约还能听见压抑的抽气声。

  霍刃手里还捧着药，看清门把手上拴着的领带时已经懵了。

  “昀哥，”他僵硬地扭头看谢敛昀：“领带的意思不是——”

  “哥们总算开窍点，”谢敛昀一脸欣慰：“以前谈恋爱谈得跟过家家一样，直男纯度太高。”

  梅笙遥跟着点头：“学到了学到了。”

  霍刃头上悬了一串问号，还是有点紧张：“我还以为他们打起来了？”

  谢敛昀一推眼镜，决定把骚话咽进肚子里。

  可不是妖精打架么。

  霍刃表情空白，压着气声继续问：“可是他们不是……分手了吗？？”

  “分手不影响他们两培养感情。”谢敛昀万年单身但是分析能力一流：“现在他们都卸下负担了，以后状态大概率会更好，这对咱们团队建设非常有利。”

  “？？？？”

  -2-

  第二天领带被撤走，两人在餐桌旁坐的很远。

  一人在面无表情地喝奶昔，另一个愉悦到剥柚子都在哼小调。

  霍刃观察了一会儿两个哥哥，试探性提问：“你们两现在？”

  “分了。”薄玦头都不抬：“他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龙笳叼着勺子眯眼笑：“嗯，说得对。”

  霍刃决定暂时不要掺和这件事。

  作为重要股东之一，他需要参与今天的总部会议，了解年度大数据的趋势方向。

  六七年前，他去行政f座时还是姜叔身后的小跟班，现在已经拥有自己专属的位置，以及被所有人聆听的资格。

  今年会议由苏董主持，主要讨论内容是传统模式战略升级。

  在五六年前，娱乐公司还对制作音乐有垄断性。

  现在随着技术推进，只要有电脑，甚至是只要有手机，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网络歌手，而且吸引到流量甚至可以抵达二三线明星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