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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机关算尽之后(26)(2 / 2)


“先生您说。”

夏朗在萧韶走后不久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今天他的精神还不错,甚至动了想出去走走的想法。

他翻身下床,却腿脚一软,差点没有站起来。

“死萧韶......”他扶住床边,才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

门外有驻守的人,看到夏朗走了出来,连忙想阻止:“公子——”

“我没事,我就院子里走走,”夏朗冲他们一笑:“好久没有出来晒晒太阳了。”

“公子您再多披一件衣服吧!”其中一个婢女看着夏朗身上的衣着,担心道:“我给您去拿!”说着就匆匆的走了,只剩一个人看着夏朗。

夏朗倒是没有阻止那人跟着自己,就当他不存在,自己一个人踱步在院子里赏梅花。

“你说,这花是什么品类?怎么开的如此之好?”夏朗指了指树上开的正好的一支梅花,问道。

“奴才不知。”那婢女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种的,只是似乎听说......”

“听说什么?”

“.......那是卿玉公子的爱花。”婢女暗道自己多嘴,明知道不该在大人面前提卿玉公子的。

但是夏朗却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笑笑道:“怪不得开的那么好,你能给我去取一支吗?”

他早就看出,这婢女是会武的。

婢女沉吟了一下,太子说了,大人所有的要求都要尽力满足,于是她飞身跃起,从枝头给他取下了一枝梅花。

梅花开的极艳,是正统的红梅,夏朗拿在手上,只觉得这梅花衬的他的容色都好了几分,不禁心生怜爱之情。

“你再给我取几支,这里,那里,还有哪个地方。”

夏朗指了指另外几处梅花开的正艳丽的地方,吩咐道。

婢女应声而起,脚尖不沾地的很快给他取下了这几处花,但是当她捧着花落地的时候,却发现夏朗不见了踪影。

夏朗趁着婢女采花的功夫,甩开了她,独自一人走在院落里。

这地方空荡荡,夏朗走了几步,竟然没有看见一个人。

忽然,他听到了有人似乎在争吵的声音。

“先生不可!”一个声音说道:“如果搬到皇宫里面,他会发现的!”

“但是这样,每天能少取一半的血......”另一个声音低沉而模糊,夏朗有些听不清。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

“受不了大的刺激也不代表他就能撑过这三个月!这才仅仅过了半月!”

三个月?半个月?

难道是在说他吗?搬到皇宫里?又是什么意思?

夏朗悄悄的靠近了那个地方,隔着灌木,能看到有三个人正在房间里争吵。

其中两个人的脸是面对着夏朗的,他能将他们看个清楚,其中一个正是萧怀予,另一个夏朗却不认识,似乎就是他们两个在吵架。

还有一个人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夏朗看不清楚。

听着萧怀予和小方子争吵,萧韶却一直不曾转过脸来,一声不吭。

他的手指细细摩擦着手中的玉佩,仿佛要磨出一朵花来。

小方子的声音也渐渐的高了起来:“药引只有这一个!我管他受没受到什么刺激,只要还有口气就行!要是他撑不过去死了,你们去哪再去找一个复活公子的药引来!”

听到这话,夏朗惊的瞪大了双眼,定定地看着萧怀予的脸,眼里都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什么药引?什么还有口气就行?什么复活公子?

那人在说什么?

不是太子好心的把他接过来治病吗,不是替他拔毒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定定的看着萧怀予的脸,心中还仅存着一丝希望,他们说的,不是他,是别人吧......

但是萧怀予的下一句话却彻底的击碎了他的幻想:“我当初将他接到东宫,就是为了不告诉他真相,你们把他送入皇宫,不是什么都暴露了吗!”

啪。

手中的梅花应声而落。

萧怀予.......你在说什么?

夏朗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怀予一脸严肃的跟那人争吵的模样,年轻的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认真:“当初我和父皇设了这个局,就是为了能让他不寻死,先生要是这样做,不就一切都泡汤了?”

夏朗......不就白白的受了那伤.......

萧怀予心中一紧,但是眼神却是紧紧的盯着那人:“父皇,你说呢?”

这句话,彻底的击碎了夏朗的内心。

隐藏在黑暗中的那张脸终于露出了端倪,是夏朗熟悉却不熟悉的。

那人顶的是旺财的脸,但是发出的声音却不是旺财的,而是另一个他更加熟悉的声音。

“我觉得还是不搬吧,”萧韶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什么:“我快马加鞭,一炷香的时间,应该能赶上。”

“能赶上什么?把血送给公子吗?”那不认识的人拿起手中的东西晃了晃,夏朗定睛一看,发现那是给他取血的玉碗。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既然那血是毒血,不值钱的玩意,应该直接弃掉就行了,为什么每次都要用一个玉碗珍重的装起来呢?

现在看来,不值钱是他,值钱的,才是那血吧......

夏朗冽出一笑,倒退了一步,靴子踩在刚刚掉落在地上的梅花上,花瓣碎裂,拖曳出斑驳又绚烂的鲜艳。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再听下去了,但是心里却还自虐般的想要一个答案。

萧韶就是旺财,萧怀予救他,本来就是别有用心......

不,从他被抓起来到受伤,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萧怀予的声音越来越高,带了一些激动之情。

“依我看,本来就不应该复活父亲!当年父亲下令烧毁未央宫的时候,难道不就存了根本不想再见到父皇的意思吗!父皇这样一意孤行逆天而为,究竟是为了父亲,还是为了你自己!”

未央宫......是卿玉纵火烧的?

他们都心知肚明,那萧韶让他调查未央宫起火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心中传来强烈的阵痛,夏朗忍着痛楚,抬头看去,灯火冷冽,萧韶的脸忽明忽暗。

“不,卿玉根本没有怪我......”

萧韶想说卿玉醒来过的事情,但是想了想,却闭了嘴。

他不想跟这里的人分享这件事情。

但是却有一个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这一切。

夏朗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了雪地上,在那破碎的梅花旁边,梅花的红,雪的白,反衬的那血更加的艳。

——这件事朕不敢交给别人调查,只能麻烦爱卿了.......

——那时候本宫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臣来皇宫是为了拿当年未央宫起火的卷轴的——这样啊,辛苦大人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奔波在各个大臣中间,大臣看着他的眼光,都是同情里面带着一些怜悯,和他说的答案都语焉不详。

因为,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那场大火的原因。

只有他,被瞒在鼓里,被耍的团团转。

原来.......他一直都只是一个笑话,是一个皇帝和太子的玩具。

夏朗看着地上的那摊血,出神的想,要是萧韶发生了他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他是会更心疼他,还是地上那摊血呢?

夏朗倒退了一步,树枝发出了吱呀一声。

“谁!”萧韶听见了树枝发出的声音,向外看去。

外面空无一人。

萧韶有些不放心,最终还是出门来看,但是却只看见了一支破碎的梅花,和一滩血迹。

萧韶的心逐渐地冷了下来。

他有一个猜测,不对,应该是应该是断定。

这小小的院子其实内松外紧,一般人不可能来到这里。

萧韶站在那里,俯视着地上的那梅花。

不知过了多久,萧韶的手心已经被刺的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地流了下来,和那地上的鲜血混在了一起。

“父皇?”

萧怀予看到萧韶久久没有回来,有些疑惑的问:“可是有什么贼人?”

“不,没有。”萧韶答道,终于挪动了脚步,走了回去。

萧怀予看到萧韶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之前说的事情,就按照方先生说的做吧,”刚刚两个人争吵的时候,萧韶一直没有表态,而现在这场三个人的博弈,终于以萧韶的决定而有了终结:“将夏朗送到未央宫。”

既然已经图穷匕见,那就这样吧。

怨我吧,恨我吧。

我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是不知道,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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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朗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这个时候,那两个婢女已经找他许久。

“大人!您去哪里了!”一个婢女急急的拉过夏朗,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夏朗冲着婢女笑笑,只是那婢女却能看到,那双一直是墨玉般的眼眸,却布满了血丝。

“大人......”婢女欲言又止,只能目送着夏朗走回房间。

夏朗的脚步踉踉跄跄,带着点虚浮,一个婢女实在是看不下去,伸手扶住他:“大人,我来扶您吧。”

夏朗本来想拒绝,但是差点就在雪地里平地摔了一跤,婢女连忙搀住了他。

“谢谢。”

夏朗由衷的道谢道。

婢女看着夏朗眸子里满是感激的样子,于心不忍,虽然主子的事情不是他们可以多置喙的,但是看着面前公子虚弱苍白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小声提了一句:“公子要小心一点您的小厮旺财。”

她不知道旺财的真实身份,但是却知道旺财每次出门之后,都会视若珍宝的捧着公子的血走向不知名的地方,却只字不和公子提起。

夏朗的睫毛扑闪了一下,遮住了眼内错杂的情绪:“好的,谢谢你。”

若是几个时辰前,他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打起最后一点力气去反驳,旺财是个好人吧。

只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上天都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看错了人,一次又一次。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是为自己而留,全部都是为了卿玉。

卿玉......卿玉.......你为什么?

夏朗第一次对着这个传说中的人产生了几分好奇,奇怪的却是,起不了任何怨愤之情。

仿佛他和他,本来就是一部分......

就像他当初以卿玉的飞花令博得状元一样,仿佛是一种本能的驱使,而不是他后面跟萧韶说的,故意。

过了一会,萧韶来了。

这次他没有再扮成旺财的模样,而是直接以原貌示人。

两名婢女见到萧韶,纷纷下跪:“见过主上。”

如果萧怀予见到这一幕,一定会讶异——这两个婢女可以说是他培养的心腹,结果这两个人却其实是萧韶的人?

其实他不知道,纯妃不知道,甚至连卿玉都不清楚,萧韶的能力到底到了哪一步。

他可以是一个荒淫无度的昏君,可以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个始乱终弃的情人,也可以是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这一切都看,他愿不愿意罢了。

“他怎么样?”

一个婢女答道:“大人在院子里走了一下,刚回去。”

“你们可有谁在他面前说过闲话?”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然后一人咬牙说了实话:“是属下。”

萧韶推开门的时候闭了闭眼睛:“自己下去领罚。”

你们背后如何说我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但他是我的底线,你们不该……不该同他嚼舌……让他如此地不安和伤心……

他以为,是有人跟夏朗说了什么,夏朗才会去发现这一切。

却不知道,纸包不住火,伤夏朗最深的......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