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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2 / 2)

这就是我不愿审问她的原由。

周文理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在姜宇杰身上找破绽了。

而秦迹崖那边的审问进行得也颇是艰难,姜宇杰一口咬定是他所为,其余一概不提。

秦迹崖思索许久,对身边侍卫小声吩咐了两句。侍卫领命离开,狱中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姜宇杰凄凄一笑:“秦尚书别忙活了,我认罪,人是我杀的,一切都是我。”

秦迹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你是吾儿同窗啊,我怎么忍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独揽大罪?”

姜宇杰眼眶发红,心酸不已,扑通一声跪在秦迹崖面前:“大人,晚辈的父亲同您一般年纪,晚辈也不想骗您!可……可晚辈实在身不由己,家中除了父母,还有好几位亲人……”

看着姜宇杰泣不成声,秦迹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姜宇杰如此护着冯海棠,其中关键他怎不知?但判案断罪,势必公正,方对得起这一身官衣,对得起自己良心。哪怕周若诗确有过错,他也定要替她讨回公道。

“孩子,你起来罢。”秦迹崖心口发堵。

姜宇杰摇头:“不了,大人,求您,求您判我死罪,让我给周若诗偿命吧!”

“唉……”

秦迹崖负手而立,站在牢边,不再看他。

过了半晌,秦迹崖忽然侧目,声音低沉:“其实孩子,官场中事,并非你想得那般单纯。你可能还不清楚这件事的影响,现在此处也无他人,我便点你一二。”

“愿闻大人高见!”

秦迹崖眉头紧锁:“你最担心的无非是交代真相以后,冯家与你姜家势同水火,处处给你姜家难堪。但事实上冯海棠一旦定罪,冯家势必会衰落,即使主家位置仍在,周家也不会给他好看。周、冯两家的势力孰更深远你心中清楚,冯家被周家牵绊,哪还顾得上你姜家?更何况你的话是最终定冯海棠罪的有力供词,届时我如实上报,周家非但不会记恨于你,甚至会感恩你交代实情。有周家在,冯家枝叶又怎敢对你姜家下手?”

“这……”

秦迹崖又道:“再往深处说,周、冯两家都是明王一支,此事发生,明王那方定然士气受损。你此次虽未中举,但州县各有空缺,吏部也有意安排你去上任,只要你诚心效忠皇上,皇上又怎会对你置之不理?孩子,傍靠他人,不如傍靠自己啊。”

姜宇杰低声:“可晚辈毕竟也参与犯案,是戴罪之身……”

“那又如何?”秦迹崖淡淡笑起,“只要你不是主谋,你是被迫受胁,其余都好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渐近,秦迹崖转身走回姜宇杰身前,弯腰扶起他。又道:“你是个聪明孩子,这件事想必你已心中有数。只要你识时务,站对地方,前途不可限量。至于这件错事,往大局上放,亦不能称错。我言尽于此,你好生思量罢。”

姜宇杰心里翻江倒海,秦迹崖的每句话都戳中他的心事,他自是不想死的,要不是因为冯家,他也不会把罪全往身上揽。如今听秦迹崖说完一席话,求生之心越发膨胀,尤其是那句傍靠他人,不如傍靠自己,简直扼了他的命门。

可官场诡谲他早有耳闻,秦迹崖虽然口碑颇佳,也难说此时不是在利用他,万一……

“大人,不知您差人要我前来,所为何事?”

门边传来周若谊的声音,姜宇杰顿时愣住,耳畔嗡一声炸开,难以置信地朝她看去。

秦迹崖侧开身体,两人目光相汇一瞬,周若谊又错开了,神情冷淡:“大人,姐姐的事我白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其余具体的,我却也不清楚。”

秦迹崖示意狱卒打开牢门,走到周若谊身边,惋惜一叹:“人之将死,他心愿未了,我自然要成全他。去吧丫头,简单说几句就成。”

周若谊明显一愣,虽说恨凶手恨到咬牙切齿,但她心里清楚,划花脸这种事绝不会是姜宇杰所为。一想到他包庇真凶,不能还姐姐一个公道,她立即愤怒不已,快步走进牢房,抬手对着他的脸直接挥下。

只是手掌快要落下那瞬,她又不忍心了。姜宇杰就这样看着她,眼中全是老嬷嬷说过的那种星星。

“你……你就帮着她吧!”周若谊狠狠瞪看他。

姜宇杰欲言又止。

周若谊继续道:“你要是无话可说,我就走了,反正你也要给我姐姐赔命,到了下面,姐姐找你算账也是你活该!”

周若谊字字清脆,像冬天的冰凌,簌簌锥在他心上。姜宇杰浑身冰凉,止不住颤抖,眼风扫到秦迹崖,想了片刻,又落回周若谊身上。

“若谊,我问你一个问题。”

周若谊眉眼尽是嫌恶:“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指望我心里有你么?除非你还我姐姐!你让那女人抵命!”

“好!”姜宇杰抓住周若谊的手,“你姐姐,我还不了,但是我可以让那女人抵命。”

周若谊脸色微变,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是么?”

“是,可……你得答应我,”他加大手中力道,“答应我,等我出去,嫁给我。”

周若谊瞬间抽手,大步后退:“你疯了吧!你杀了我姐姐,还要我嫁给你?!”

姜宇杰淡淡笑起,神情几分凄凉,他朝周若谊缓缓靠近,再次牵住她的手,低声呢喃:“若谊,你是个聪明姑娘,我不需要和你说假话。我帮了你们周家指认冯海棠,那我家必会受到牵连。但要是你与我在一起,非但能保我姜家,更能坐实冯海棠的恶行。她已经是强弩之末,种种证据皆指向她,全靠我还不松口而已。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愿意说出所有我知道的。还有若谊,我并未骗你,当时冯海棠让我拿匕首之后,只让我站在外面替她望风,她说她会划你姐姐一道疤,叫你姐姐长长记性以后别多管闲事,我确实不知她会下此狠手……周若诗是你姐姐,要是我在,我必然会阻止她杀人的。”

周若谊大感好笑:“你这话的意思,若她只是划我姐姐一道疤,你就不阻拦了?”

姜宇杰沉默片刻,凑到她耳边轻声:“我也恨你姐姐,想着要给她一点教训。因为是她跟我说,你是姨娘生的,给我做妾亦无不可……”

“……”

秦迹崖顺利拿到姜宇杰的供词,不愿多耽搁,直接去到冯海棠的牢房里。看到司烨坐在一旁低头看案宗,周文理满脸焦躁,心中已有数。

“尚书大人!”周文理发现秦迹崖来了,顿时起身,“您那边如何?”

“招了。”秦迹崖将供词示给他看。

周文理一目十行,快速看完,登时喜出望外,又转看冯海棠,蔑笑道:“姜宇杰现在指证周若诗一案全由你出谋划策,主要行凶,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冯海棠难以置信,讷讷摇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可不可能,岂是你说了算?”秦迹崖敛袍而坐,“此案证据线索皆已充分,就算没有你的供词,一样可以结案。念在你是冯学士的女儿,我们才给你一个自行交代的机会,你若真聪明,此时老老实实说出一切,至少还能有个全尸。”

冯海棠干干笑了两声,美眸空洞,脸上茫然。

“全尸……”

整个行凶过程跟他们三人所推测相差无几,冯海棠一直计划此次出行要和周若诗表明态度,若周若诗仍然坚持,那她便采取其他办法。和林笑笑在茶摊发生不快是意外,但同时也让冯海棠瞬间改变计划,如果周若诗发生不测,那她大可以把嫌疑全部推到林笑笑身上去。

后来几人在月寒溪边扎帐篷,周若诗趁人不备,果然又拉过冯海棠提起周若谊的事。冯海棠原本打算好好谈,可周若诗言辞强烈,丝毫不退步,弄得冯海棠又气又委屈。一想到自己的夫君被别家觊觎,别家人还敢蹬鼻子上脸明目张胆的要她退婚,冯海棠越品越不是滋味,咬牙狠下心来,决定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

于是入夜以后,她假意答应周若诗的无理要求,和周若诗并肩而坐。行酒令时找出各种理由劝酒,周若诗心里高兴,丝毫没设防,大口喝酒,不多时便头晕目眩。冯海棠适时拿出“醒酒茶”,周若诗喝了一半,仍旧不舒服,便说要回去休息。冯海棠掐着时间拽姜宇杰离开,又让姜宇杰去偷林笑笑的匕首和衣角,之后行事便如姜宇杰所说那般,周若诗在里面行凶,他在外面放风。等冯海棠叫他进去,姜宇杰才发现周若诗满脸是血,早就气绝身亡。

事发后姜宇杰一直心神不稳,他没料到冯海棠竟然敢如此行事,而冯海棠却满不在乎,万般镇定的指挥他混淆其他人视线。事情按照冯海棠的计划发展,姜宇杰原本还惶恐不安,内心愧疚,但时间越久那份惶恐与愧疚渐渐淡去,也就毫无感觉了。要不是司烨那日运气好,遇到借匕首的小孩,就此直接怀疑到她身上,在她所设的局里,秦迹崖一行人最多只会猜到凶手在他们其中,即使发现茶水迷药一事,她也可以将整件事推去姜宇杰身上,佯装毫不知情,从而全身而退。

说来算去,姜宇杰最后会反嘴咬她,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冯海棠一字一顿木然说完,陷入沉默。半晌之后她眸中划过一丝奇怪光亮,抬头问道:“是周若谊来了?”不待他们回答,她又颔首喃喃:“是了,定是她来了,老天真是不公……我只想守着我的丈夫而已……”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脸色憔悴不堪。

得到冯海棠的供词,秦迹崖连夜整理,当晚便把文书呈送上去。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他高兴不已。

周文理也是松了口气,这案子复杂倒是其次,最麻烦的还是背后牵扯那七七八八关系。事到如今他倒看开了,横竖他在秦迹崖带领下秉公办理,也缉拿真凶,周家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只要别再缠着他这小户人家便是。

司烨没有他二人那般轻松,自从冯海棠开始招供,他就有些心不在焉。林笑笑和宁姝在他们抓回姜宇杰和冯海棠的那刻起就释放回家,也不知现在她们情况如何……

“回去吧,”秦迹崖看出他的心思,笑着开口,“各回各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早还得应付冯学士那一帮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