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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给你一些保证(2 / 2)


“啊?朝中怎么啦?”驿官给男人添酒。

男人往嘴里丢颗花生米,嚼得脆声连连。咽下去后才道:“其中弯弯绕绕的,我这传话的也说不清楚,反正好多大官都吃了官司下狱。什么穆家啊,周家啊,林家啊……一品二品的官员。唉,也不知这次要死多少人。”

司烨脸色陡然一变。

宁姝按住司烨的手背,轻轻摇头。

那男人的话这么多,先听听再做打算。她做出口型。

司烨颔首。

只听那男人又道:“我们这下面的人成天快忙死了,密信一封接一封,马都累死十几匹了。唉,想我跑路小二十年,还头次这么累。”

驿官继续给男人添酒,道:“那穆家是文官,周家是武官……八竿子凑不到一块儿去,咋会出事儿呢?”

“谁说不是哪?”男人啧声连连,“林家和周家还是对头呢,不一样入狱?哎,话说回家,林大人家不是有个公子来着,前段时间辞官走了,我们都在猜是不是他提前得知了啥风声,明哲保身啊?”又笑:“也有可能就是他告的密哈!”

驿官忙附和:“以小的看,告密是最有可能的!不然怎么他一走就出事?”

“哈哈,有道理!听说那公子还是林大人的养子来着,唉,世风日下,养虎为患喽!路边的野崽子,捡不得啊,谁知道十几二十年后,他是狼是狗!”

宁姝感觉到司烨在颤抖,顿时扣住他的手指。

又扭头:“我们不是叫了三个菜?磨磨蹭蹭的,才来两个菜,你倒是聊上了?”

驿官才被宁姝收拾过,知道得罪不起,连忙起身赔罪,急急匆匆朝厨房走。那男人觑见宁姝容貌,心神一漾,顿时来了兴致,调笑道:“小娘子好生别致,这天寒地冻的,也赶路?”

宁姝懒得理他,转过身子,喝了口茶。

男人眼看自己吃瘪,心里怪不舒坦,本想讨回面子,发现她身边坐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也就只能默默喝酒了。恰好驿官给宁姝那桌送完菜又回来,男人便把气往他身上撒,戏谑道:“你这小官,真是越当越回去,把自己作店小二使了?”

驿官额角冒汗,竖指在唇前嘘了一声,道:“官爷您有所不知,那小姑奶奶手段毒辣得很,招惹不得,招惹不得!”

“嗬,一个小娘子有啥招惹不得?”男人“啪”一声,把佩刀往桌上甩。又提高声音:“爷就不信了,这普通百姓,还敢跟吃皇家饭的人过不去?”

宁姝扁扁嘴,单手抵住下巴,道:“相公,如果有些人找死,我杀了他,你会怪我么?”

司烨目中一片沉寂。

“你都说他找死了,成全他又如何?”

“好。”宁姝干脆一应。

话落不过几秒,果不其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头。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一阵疾风掠过,呼痛声起。定神一看,却是司烨已经出手,将他那只不老实的爪子狠狠反折。

“老子——”

另一只手又被反钳。

驿官一见男人毫无招架之力,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连连磕头:“这位大爷,这位姑奶奶,你们慧眼啊,小的这次,真真没有做啥啊!”

“滚开!”宁姝清脆一句。

几乎眨眼的时间,大厅里所有人都散了,纷纷关门,生怕祸及自身。司烨冷哼一声,松开那男人,将他搡去地上。

“你、你竟敢殴打官员——”男人哆哆嗦嗦地去摸桌上的佩刀。

宁姝摸起一根筷子朝他的手扎去,不偏不倚,正好定在他的指缝之间,吓得他赶紧收手。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宁姝双手绕腰,邪邪一笑,“该我们问你才对。我跟我相公好好吃着饭,你先招惹他,又来招惹我。我们不聋不瞎的,当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得很?”

“姑娘,不,小姑奶奶,是我冒犯了你,我给你道歉!可我……我哪招惹他了啊?”男人一头雾水。

宁姝狠啐一口:“自己红口白牙刚说的话转瞬就忘,当真狗东西!呸,道听途说的话你却也信,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祸从口出——”

“等等。”司烨拦住她。几步走到男人身前,拎起他的衣襟,将他按到长椅上。“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若回答得好,我们既往不咎,若回答不好。”司烨眼神一凛。

男人倒抽一口凉气,连连点头:“您说,您说。”

“朝中下狱的那些人,现在是何处境?”

男人小心翼翼道:“这个,我只能说个大概哈,我毕竟没有在里边当差……”

“嗯。”

“那个,落狱的大人都在等消息。呃,因为什么落狱,没有人知道,反正是皇上一道指令,大家都遭了秧。据说是秦大人率兵趁夜秘密抓的,所以那些大人一个都没跑掉。”

“可有用刑?”

“这……我不知。不过应该不会吧?这么些个大人,都德高望重,满身功劳的,就算真有要命事,也该给个痛快。”

司烨沉默,脸色愈发凝重。过了良久,他再问:“那些亲眷如何?也被累及下狱?”

“是啊,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都快把京都监狱塞满了!也不知是等着一同问斩,还是发配边域。”

“……”司烨心里一痛,讷讷收手,半晌没有说话。

宁姝见他神情难看,怕他在这男人面前显露身份,对那人道一句:“还不快滚?等着我们杀了你?”男人一惊,顿时一溜烟跑了。

勉强把司烨带回屋中,她倒了杯热茶,塞到他掌心。

“喝了,稳稳。”

司烨阖目。

他不是个有大情绪的人,大事小事也经历了不少,但涉及亲人,他还是难以自抑地慌张。此刻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却又心乱如麻。各种情绪在一起碰撞,折磨,让他陷入混乱。

宁姝担忧不已,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捧住他的双手轻轻揉着。在她记忆中,他的手掌总是那么宽阔,温暖,仿佛掌心中住着一个小小太阳。但此刻它却是冰冷的,失去往日所有的光芒。

“阿烨……”宁姝声音哽咽。

司烨缓缓睁眼,迎着她闪烁的星眸,双唇微翕。

又沉默了一阵,他终于低声开口。

“此次出事,完全没有因由。我师父和周家素来不睦,分成两派。如今同时遭殃,该不会是明王之乱。这些暂且不提,我最担心是笑笑。师父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哪怕在狱中,亦会想方设法保全自己。而笑笑,她才十五岁,上次入狱,有你在一旁替她考虑,且我和师父还能暗中保护,这次她孤身一人,还不知那些狱官……”

“你回去吧。”宁姝蹙了蹙眉,忍住即将掉下的眼泪。

“可是……”

她摇摇头:“真的,阿烨,你必须得回去。”顿了顿,道:“诚如你所言,我也万分担心笑笑。虽然她从小失去母亲,但你和林大人一直那般爱护她,家中仆人也待她极好,如今遇到这样的事,她一定慌乱极了。你现在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你不能让她失去最后的希望。”

“可是柔柔,我要陪你。”

宁姝抿唇笑起,起身抱住他:“你傻么?我是回南地,回我自己的家,又不是奔赴刑场。回家而已,顶多会失去些自由,却总能寻到出来的法子,和你见面。笑笑她,是真的等不得。”

“……我只是怕当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再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宁姝心里一痛,没有说话。

司烨恐怕不知,他这一句,正如一把刀子,扎在了她心上。饶是她说得轻描淡写,万般容易,她也知道,只要回到南地,她和他,便是两路人。

无论是任务,还是上街,九刹的身份在那儿,身后定然都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既然如此,她又怎会和他见面,令他暴露往生门眼前,陷他于危险之中?

不过宁姝绝不会告诉司烨这样的实情,她仍旧笑着,看向他,故作轻松道:“变?能变什么?是你变心还是我变心?你也太瞧不起我了!”说着,跪去他的身上,朝他越来越近。“或者相公,我给你一些保证,现在便让我做了你的女人如何?”

司烨目中一颤,继而敛目:“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世事难料。”

“世事难料,我们两个大活人,又不傻,难道想不出解决的法子?”宁姝笑得甜甜,亲了一下他的唇,道:“我说真的,你要快些回去,若非我的解药不够,我定然会陪你的。笑笑是你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我身不由己,不能爱护她照顾她,你便替我吧。”再亲了他一下:“至于我们的事,我早晚是你的,你早晚也是我的,对不对?”

眼见宁姝的话已经说得如此直白,且他委实不能置师父和笑笑于水深火热中而不顾,只能点一下头。

宁姝松了口气,心头一块石头悠悠落地,却难免怅然。

正欲起身,司烨又伸手拉住了她,紧紧抱住她的腰身,将头埋入她的怀中。

宁姝一瞬惊诧,长久以来都是她去依靠他,倒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脆弱沮丧。转念一想,此次祸事他怕是无法解决,没有底气之时,她便是他的依靠,给他最后的勇气。想到此处,宁姝伸手回抱了他,比他更为用力。

傍晚之时,他陪她简单吃了一餐,最终还是骑马消失在皑皑白雪中。

宁姝目送他离去,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

她手里捏着他那枚有些脱线褪色的香囊,那上面有他残留的温度,和他身上的竹香。

他说,这是师娘在临终前,亲手缝制的香囊,除了玉佩之外,他最珍藏之物。

他说,她曾送了药囊给他,如今他还赠一物。

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即使他们还未拜堂成亲,但他早已视她为自己的妻子。

于是香囊里有他一缕发丝,而被他带走的,她的药囊中,亦放了她的一缕青丝。

宁姝的手越握越紧,直到大雪落满肩头,润湿她的脸,她才将香囊贴身放了,抹去颊边凝成薄冰的泪痕,转身回到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