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胤许是才下朝，身上仍穿着朝服，他端坐在主位，天子威仪尽显。他如今已年过半百，却因保养得当，并不如何显老，只垂眸看过来时，目光有如实质，看得人浑身僵硬。

容摇光自也是浑身僵硬。

只不过，她的僵硬，和别人的僵硬不一样。

别人都是慑于天子威仪，连偷偷窥视天子圣颜都不敢，因而浑身僵硬，大气也不敢喘。容摇光却是在强行克制着自己，不要才一见面，就给姬胤留下不好的印象，继而撕破脸皮，乱了计划。

若非如此，以她的能力，她早自己进宫来，或是雇请别的人进宫，直接砍了姬胤的头颅便可，哪里还要像眼下这般，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都说一力降十会，可在天家上，这一力降十会并不适用，不然姬胤早死不知道多少遍了。

悄悄深呼吸几下，确定自己不管情绪还是表情都相当稳妥了，不会让人看出什么来，容摇光低头便拜：“臣女参见陛下。”

姬胤垂眸看她。

以长辈看待小辈的姿态，慢慢打量着她。

――这是容摇光重生回来，第一次进宫见他。

――同时也是容摇光打小至今数次进宫，第一次和他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

以前容摇光久居北疆，三四年才回京一次。每次回京，多是年节，彼时文武百官皆休沐，宫中这个时候虽也操办宴会，但那都是姬氏皇室自家宫宴，鲜少会让臣子参加。而等到能操办让臣子及臣子的儿女孙子也可参加的宴会了，年节已过，容摇光启程回北疆，根本没法赴宴，故而她其实是很少进宫的，更别提如眼下这般面见姬胤。

姬胤慢慢打量着她，目光一点点地在她身上梭巡，十足的挑剔。容摇光恍若未觉，依旧恭谨地拜着，等他让自己起来。

不多时，姬胤收回目光，道：“起吧。”

容摇光道：“谢陛下。”

说完从地上起身来，姬胤又道：“赐座。”

立即有小太监将梨花木的椅子搬过来，请容摇光落座。

容摇光坐下了。

坐下后，立即有人奉上茶水糕点。容摇光端起茶杯，略沾了沾唇，便放下了，姿态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颇有种同龄人难有的镇定大气。

至少，不管姬胤私心是如何想的，但在唐赋的面前，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出对容摇光这个未来儿媳的满意。

都满意了，自然少不了赏赐。

于是大手一挥，一样样连在宫里都不算常见的东西流水般地赏赐下去，看得不少人暗暗眼红，心道陛下果然极宠宁王，连带着宁王的王妃都爱屋及乌，上回太子妃进宫，陛下可没赏赐这么多。

转念再想，再宠信又怎样？宁王到底不良于行，没法同太子竞争那个位置，赏便赏了，宁王如能高兴，那倒还真是省事了。

姬胤在清宁宫里再坐了会儿，便以政务为由，当先走了。

他一走，清宁宫里的氛围立时变得轻松起来。

连唐赋都忍不住柔和了面孔，对容摇光道：“可有被吓到？”

容摇光摇头。

姬胤再高高在上，再唯我独尊，剥除那些身份，也不过是个极具威严的普通人而已，她不至于被这样的人给吓到。

唐赋看她没有勉强，再问：“府里可有事？若没事的话，陪本宫用完膳再走吧。”

容摇光点头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