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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转@菱神舞&病魔使役者(2 / 2)




10(病魔使役者)



『关于电控煞车讯号那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对方似乎不当利用了手机基地台的天线。实际做法似乎是写进新指令,让天线也会从街上收集与通话无关的讯号,并且传送到秘密的伺服器。拜此所赐,别说是小幸搭乘的囚车了,墓前市里的所有车子都能自由自在地搜寻出来。哇!市长的首席秘书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把车子停在路边?难不成她正在偷情,跟别人大搞车震吗?毕竟在猴子老大出席议会的时候,她也闲闲没事干嘛。』



「说正题。」



『加上冒牌货的话,一共有三辆囚车。真货正沿著山路前进。』



「搜寻系统只能查到车子的种类与位置。无法得知里面的乘客是谁。」



『我还透过其他管道,弄到警察局附近的监视器影像。搞笑的是,犯人上车的瞬间被拍得一清二楚。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人提议要盖个地下停车场嘛。』



只要得到情报,就没必要跟她废话了。我立刻挂断电话前往目的地。毕竟法律没有规定人类不能用时速四百公里的速度行走,所以我要稍微加快脚步了。



苍郁茂密的树林与坏得差不多的小路,以及比起生锈更像是腐烂的绿色护栏。这大概就是我偶尔会耳闻的「烂路」吧。这条路看起来就连要让两辆小轿车会车都有困难。



此外,河边发夹弯的护栏破了一个大洞。



探头一看,囚车就倒在几公尺底下的岩地上。



被猫鬼抢先一步了吗?



我一跃而下,在岩地上移动,走向与其说是横倒在地,更像是被卡在岩石之间的囚车。我先用病魔之力让满是裂痕、变成纯白色的强化挡风玻璃腐烂掉,拖出倒在里面的司机,再绕到车子后面把铁门也破坏掉。包含司机在内,车上一共有三位警官。每个人的制服上都沾满了红色的鲜血。



但车上就只有这些人。本应被警方羁押的兰园幸居然不见了。



「……呜……」



受伤的警察还有一口气在。虽然想从他们口中问出兰园幸的下落,但他们伤势严重,不能随便乱来。在赶走伤口的细菌,并且用他们的领带和衣物止血的同时,我发现一个问题。



这伤口是怎么回事?



起初,我还以为这是他们在车子摔落到河边时所受的伤,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些带状伤口宽约一公分左右,从他们的脖子和胸口划过。摔伤不会变成这样。这伤口既像是被刀子划过,又像是被爪子抓过,直指伤者的咽喉。



「小……」



就在这时,年轻警官看著我的眼睛,挣扎著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自然而然将脸贴过去,想要听清楚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可是……



「小心……后面!」



我赶紧回头一看。



可惜为时已晚。



跟肉食猛兽一样扑过来的兰园幸已经咬向我的喉咙。



赤红的鲜血在眼前飞散。



我在情急之下牺牲右手挡住攻击。在听著骨头被咀嚼的怪声的同时,我用符咒和病魔的力量遮断了部分痛觉,然后把手使劲一挥。虽然娇小的身影像皮球一样从地上弹起,但很快就在空中灵活地翻转,重新找回平衡,最后用双腿在不安定的河边岩地上安稳著地。



吼噜……我听到彷佛卡在喉咙深处的血块在震动般的低吼声。



她本来应该是名纯朴的少女才对。



虽然她长得跟资料上的脸孔相去甚远,但现在的小孩子就算会化妆也不足为奇。一旦把脸上的妆全部卸下,就会露出这样的真面目吧。



然而──



就连这样的真面目,现在也已经被有如野兽般的表情取代。



在我眼前压低身体,无力地垂下双手的少女,看起来就像是用四条腿在地上奔跑的猎食者。



这是兰园幸干的好事吗?



没错,事情就是这样。警官们身上的伤,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类的指甲挖掉血肉一样……



而囚车之所以发生车祸,也是因为她在车内激烈反抗。仔细一看,尽管身材瘦弱,但她的手铐居然被扯断了。奇形怪状的银手镯在她双手手腕上绽放著淡淡的光芒。



发现真相后,我立刻想到了。



「是猫鬼吗……」



猫鬼──把无数毒虫放进一个壶里,藉由让它们互相残杀来取得强大诅咒的触媒,亦即蛊毒的一种变种,是一种来自大陆的妖怪。主要能力是让被附身的人得到各式各样的疾病。



或是使人发狂,做出无差别犯罪这样的可怕行为。



说到「随机杀人」,现在通常都是视为一种犯罪术语,但原本可是货真价实的超常现象。古人相信人类是因为被这种不好的东西附身,才会犯下令人难以想像的罪过。



而猫鬼使役者所属的信赏必罚,是一个专门对付因为妖怪深深介入其中,导致审判过程变得曲折离奇,无法受到合理制裁的罪犯的组织。



「原来如此。」



让那些没被问罪的人再次犯罪,不断接受审判,直到被判死刑为止。为了制裁罪恶而增加罪恶,甚至不惜主动滥用导致审判过程变得复杂难解的妖怪。虽然这种事感觉起来有些矛盾,但从成员们至今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信赏必罚并不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算在里面。只要坚称这些都是尊贵的牺牲,就算得让一般民众成为「随机杀人魔」的牺牲者,他们也在所不辞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该如何是好?



兰园幸跟让周刊杂志沸腾一时的「随机杀人魔」不一样,现在正处于透过超常的存在──也就是猫鬼这种妖怪强化各种能力与破坏冲动的状态。只要看看那些被残忍抓伤的警官,还有被空手扯断的手铐锁链,就能清楚明白她的实际力量远比外表看上去的还要强。



当然,只要放出病魔,我马上就能摆平她。



但是,没人能够保证她幼小的身躯承受得住更多负担。毕竟我可没做过同时把猫鬼与病魔注入人体的临床试验。



我也可以试著调整威力。



可是,如果现场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倒是还好,但身旁还有这些奄奄一息的警官。我真的有办法一边保护他们所有人,一边在对付她时手下留情吗?



虽说已经濒死,但警官们都还活著。



现在还来得及避免让兰园幸变成杀人犯……即使代价可能是让她在此结束这短短的一生。



「你希望我怎么做?」



吼噜……对方只回给我一声低吼。



我眯细眼睛,决定尽可能问出对方的想法。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局?」



对方没有回答第二次。



野兽随著惊人的蹬地声一起冲了过来,还带著沾满鲜血的利爪与尖牙。我确认到对方的敌意。而我的第一目标是解决猫鬼使役者,摧毁信赏必罚这个组织,替有恩于我的百鬼夜行除去后顾之忧。拯救兰园幸只不过是顺便罢了。



这样真的好吗?我确实想过这个问题。



也想过自己的迷惘可能会让兰园幸犯下过错,让她的灵魂受到最大限度的玷污。



所以──



就在我做出抉择,拿出符咒准备释放病魔的前一刻──



突然划破河面跳到我们头顶上的大百足,成了阻止兰园幸行凶的盾牌。



喀锵!在金属碰撞声响起的同时,兰园幸的爪子大大地弹向后方。我一边让病魔待命,一边眯细眼睛如此问道:



「你就是那只蜈蚣吧?我记得在餐厅里对付收集专家时,还有在堤防上对付搬运专家时都有看到你。只不过,你的体型好像改变了不少嘛。」



『可以把小幸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吗?』



「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



『我一直在土里观察附近的情况。敌人的「本体」很快就要到了。解决那位使役者对你来说应该是更有意义的……』



「不对。」



我打断大百足的话。



「我要的不是我应该离开的理由,而是你挺身而出的理由。」



大百足稍微犹豫了一下。



但是,它最后还是斩钉截铁地如此说道:



『小幸是为了保护我而犯罪,结果才会变成这样。而我为了保护小幸采取的行动,害她不小心走偏了。』



「……」



『她是我朋友。所以,我绝对无法容许她得到这样的结局!而且我跟帮忙阻止小幸行凶的家伙们约好了。我一定会让小幸回到那个地方。因为我还心存希望,希望看到小幸跟愿意认同她的人们一起走下去的未来!』



「那就随便你吧。」



我不屑地如此说道。



然后转身背对兰园幸。



她原本就不是我的敌人。我的敌人另有其人。



「猫鬼就交给我吧。主角就让给你了。」



我纵身一跃,从岩地跳回正上方的发夹弯,把注意力集中在嗅觉上。距离很近。来了。我移动视线,锁定在一个点上,然后拔腿冲了过去。



那个地方就在比被揶揄为「烂路」的老旧小路还要偏僻的昏暗森林之中。



在象徵著腐败与腐蚀的大自然之中,病魔使役者跟猫鬼使役者碰面了。



我听到女子的轻笑声。



那家伙本人顶多只有十三或十四岁吧。虽然比不上被强制变成「随机杀人魔」的兰园幸,但她毫无疑问是名娇弱的少女。她有著长度及肩的黑发,配上白里透红的健康肌肤。但是,用绷带而非眼罩随便包覆住其中一只眼睛的她,总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她穿著裙襬极短,以黄色为主要颜色,甚至能看见肚脐的镂空旗袍,而且还在外面套上有著猫耳装饰的蓝色连帽外套。来自大陆的妖怪。包覆奇装异服的外衣,就象徵著用来制造蛊毒的壶。蓝色象徵黑暗,黄色则是毒虫的警戒色……不,对方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服装里的符号性。我实在无法解释她为何只在一只脚上穿著长袜,另一只脚则要胡乱贴著可笑的OK蹦。



「帅呆了。」



那是有如幼女般的语气。



彷佛正看著电视上的英雄一样纯粹,而且事不关己。



「你真的很帅。啊哈,这可不是在讽刺你喔,大哥哥。在这种业界、在这个什么狗屁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世界,你居然还能贯彻那种跟武士没两样的生存之道,这实在是太帅了!这种事情我绝对办不到!」



「……」



「我很没用。太没用了。我真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我一直很努力要把事情做好,也有想到最棒的解决之道。可是,我还是失败了。一切计画都落空了。所以……」



把纤细的食指摆在柔软的樱色嘴唇上后,少女笑了出来。



然后无情地如此宣言:



「啊哈,所以我没办法手下留情喔☆因为若是不确实杀了你,就没办法保护我自己。」



砰──现场响起一声巨响。



黑暗从猫鬼使役者脚边往四面八方涌出。所有地面瞬间就被吞没,整个森林都变成那家伙的领域。树叶碰撞摩擦的声音响起,彷佛整座山都在悄悄说著令人不快的坏话一样。



「因为我这个人做事情最讨厌拖泥带水,就先跟你讲明白了吧。大哥哥。」



在这个发出诡异脉动的世界里,猫鬼使役者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看著我如此说道:



「我的猫鬼其实还挺聪明的。简单来说,就算没有手动设定,也会擅自吃掉目标。具体来说,就是会扫描被设定为敌人的对象,计算出击败对方所需要的质与量,自动产生猫鬼。」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在彷佛啜饮泥水般的声音传来的同时,无数黑影也随之出现在四面八方。有著跟少女同样外形的疫病集合体,在转眼之间填满了整个世界。数量远远多过一百两百。



「所以,不管你多么努力奋战都没用。你越是设法挣扎,猫鬼的数量就会变得越多,用物量压过你的战力。猫鬼会永无止尽地增殖,直到用这长长的利爪将你撕裂为止。这样你明白游戏规则了吗?」



「……」



当然,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不打算坐以待毙。



我同时撒出一叠符咒。在自己降下的纸吹雪中,竖起受伤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像是举剑一样刺向前方。



轰!病魔全部聚集在一起,化为一把漆黑的刀。



「咒刀•道真。」



「真是的,我不是说过,你越是认真抵抗,猫鬼就会变得越多了吗?」



「自我崩坏……疫病听令,转化吧。」



「嗯?」



砰!看到刀刃从内侧弹飞出去,猫鬼使役者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无视她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



「御刀•天神。令怨灵•菅原道真变质,解放其神性!」



眼前迸出一道纯白的闪光。



在神刀显现的瞬间,就连声音这个概念都消失了。



闪耀的刀刃从指尖喷出,气势比刚才还要强上一倍。那是原本只是想向京都复仇的怨灵,最后却变成神明让人祭拜的古代贵族的部分力量。就像毒素能够提炼出血清一样,正是因为比任何人都了解负面力量,才有办法将之转化为正面力量,这把刀可说是我们疫病的天敌。



这不是病魔之力的正常用法。我能感到自己体内有某种东西正在不断崩坏。



但我无视这种感觉,把刀尖对准自己的敌人,笔直注视著她的脸孔。



「啊……啊哈☆」



「我要上了。做好准备吧。」



「好厉害……这真是太厉害了!为什么你能办到这种事情呢!疫病能力者明明都是些阴森可怕又下流,只能活在别人的污蔑与厌恶中的家伙,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活得那么光明正大啊!太厉害了!大人就是不一样!」



猫鬼使役者发自内心地兴奋大叫,像是对某种事物感到憧憬一样。



但她还补充了这一句。



「我说过了喔。尽管如此,我的物量还是会压过一切。」



一千……不,恐怕有一万吧。



率领著数之不尽的大军,少女从士兵变成了将领。



随时都能视需要自动补充必要的战力。如果这句话所言不假,那我果然还是打不赢吧。不管我拿出多少不一样的绝技,都注定得在这里屈膝。



但是,那只是我个人的败北。



不会连累到百鬼夜行。我的败北应该可以暴露出敌人的能力,制造出战胜对方的垫脚石。然后,只要大百足成功让兰园幸恢复理智,就能得到躲藏起来的机会。只要别搭乘车子,就不会被敌人透过电控煞车讯号搜寻系统展开远距离攻击。



什么嘛……



也就是说,虽然我表面上输了,但其实跟赢了没两样不是吗?



「要不要投降?」



「我没理由投降。完全没有。」



「啊哈!大哥哥,你真的很帅呢。告诉我你的名字嘛。虽然叫大哥哥也让人家的子宫很有感觉,但我果然还是想叫一次你的名字看看呀!」



名字……



对方问了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早已失去心中的大义,也失去了归宿……」



我举起闪闪发光的武士刀如此回答。



所以──



「叫我无名小卒就行了。」



这就是最后一句话。



下一瞬间,病魔与猫鬼终于正面对决了。



11(3rd person)



河边岩地上,没有改变的大百足和彻底变貌的兰园幸正在对峙。



这已经不是能够用话语解决问题的情况了。只要稍微疏忽大意,她就会扑向那些半死不活的警官,犯下名为杀人的决定性罪过。可是,要是不小心打到她瘦弱的身躯,就有可能害她丧命。



传说中,大百足拥有能够弹开各种武器攻击的坚硬外壳。



但是,我现在无法依靠这种能力。



原因很简单──



「吼噜……吼呜呜呜呜!」



每当少女发出低吼,嘴角就会跟饥饿的野兽一样溢出唾液。



猫鬼使「随机杀人魔」附身在人类身上,让对方变得凶暴。



而让兰园幸最痛苦的事情,既不是被逼著用Kasane_12改变外表,也不是被带到人格改造研究所参加天才少女养成计画,而是谁也不了解真正的自己。那是她心中最大的伤痕。



此外,大百足自己也否定了兰园幸的犯罪计画,甚至出面阻止。



大百足深信自己绝对没有做错。但少女内心应该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



所以──



硬是被挖掘出来的破坏冲动就这样对准了大百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幸!』



就速度这方面而言,少女完全凌驾在妖怪之上。



虽然兰园幸一度从大百足的视野内完全消失,但马上就回过头从死角逼近。她冲向大百足长长的身体,用牙齿狠狠地咬在那副可怕的躯体上。



那就是唯一的弱点。



虽然传说中大百足是被沾著口水的箭射死,但在沾著口水的武器之中最为原始的一种……当然就是人类的牙齿。



不管体型变得多大,蜈蚣还是无法逃离食物链中的被捕食者角色。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伴随著这样的惊人声响,大百足的外壳被咬破了。黏稠的声音没有停歇,不同于红色鲜血的昆虫特有体液猛然喷出。



大百足本来就不可能攻击兰园幸。



不是实力差距的问题,而是更根本的问题让它不可能这么做。



因此,它早就做好会像这样被啃食的心理准备。



然而──



『小幸,你忘记了吗……』



尽管身体依然在被啃食,但大百足反而放松全身的力量,继续说了下去。



『蜈蚣会变成妖怪,并不只是因为有著太多脚的外表看起来诡异。人们自古以来就相信蜈蚣拥有足以成为咒术触媒的剧毒,就是这种恐惧心的集合体让我这种妖怪得以诞生。』



换句话说──



『想吃我的话……咕呜,就随你吃吧。但是,小幸,你最好重新记住,那些毒会先侵蚀你的身体!』



娇小的少女当场一阵痉挛抽搐,然后像是人体的开关被关掉一样,毫无抵抗就倒地不起。神经毒──这是一种不会夺走敌人性命,却能迅速让敌人无法行动的毒素。



然后,兰园幸的影子不自然地变长了。



……不,那是以这种形式附身在她身上的一种「随机杀人魔」──猫鬼。



『你就是猫鬼吗?我听说你是来自大陆的变种蛊毒对吧?』



「……」



影子动也不动。既然少女的身体已经麻痹,那就再也不能操纵,而影子也无法自己移动,一定得让制造出影子的物体移动才能移动。



『换句话说,你是透过把许多毒虫与害兽放进壶里自相残杀而诞生的妖怪……反过来说,如果同样都是毒虫与害兽,应该就能互相吞食才对。』



大百足缓缓移动身体,使尽全身的力气,让巨大的下颚发出声响。



保护兰园幸──为了实现这个誓言,就连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能献出的男人如此说道:



『那我们就来试试看吧。看看我跟你谁能活下来,又是谁会吃掉谁!』



12(病魔使役者)



挥剑。



挥剑挥剑挥剑。



挥剑挥剑挥剑挥剑挥剑挥剑。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只有接连砍下敌人首级的声音不断响起。我砍倒的猫鬼已经超过五百只了,但使役者本人依然屹立不摇。她还是一边轻笑,一边在原地转圈圈。每当她旋转身体,脚底下就会往四面八方喷出像是黑烟的东西,制造出比我击倒的数量还要多上一倍的敌兵。



敌人不断消耗我的战力,将我逼入绝境,然后慢慢缩小包围网。



「啊哈,你就像是僵尸电影中的主角呢,大哥哥。」



假情假意的憧憬话语刺进我耳中。



「你真的很厉害。照理来说,要是遇到一大堆僵尸,应该都会选择逃跑吧?要不然就是充分展现人性的黑暗面,把别人推去送死,在对方面前关门上锁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就连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贯彻武士的生存之道?太厉害了!我好尊敬你喔!」



这不是讽刺。少女本人曾经这么说过。



还说她无法选择这种生存之道。



少女应该也走过无可救药的人生。不管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不,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不断被各种人事物拒绝。在旁人眼中,她就像是患上感染症,不得不被搬进焚化炉的尸体一样。我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凄惨人生。



我觉得她很可怜。



但没有同情的余地。



就算统领整个信赏必罚,杀掉利用妖怪的犯罪者,也无法挽回她的人生。她想要杀掉兰园幸,并不是因为想要帮助某人,也不是因为猫鬼这种把毒虫与害兽放进壶里自相残杀的变种蛊毒,跟兰园幸让大百足与土蜘蛛齐聚一堂的小圈圈起了冲突这种急迫的理由。



她只是设定出一个比自己还要差劲的人,然后透过攻击对方来让她相信自己好过对方。虽然信赏必罚的主张听起来很好听,但他们的所做所为就跟为了确保自己的容身之处而找人欺负没两样。因为自己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就交出更为弱小的人,试图讨好欺负人的集团。而她就是这样的人渣。



不过,这样的结局或许很适合我。



像我这种背叛主子,不敢从容就义,苟且偷生至今的家伙,还想死得其所简直叫人笑掉大牙。要死就得死在人渣手上,要死的时候也不需要任何理由,要死也是死在毫无意义的时间与地点。这才是最适合我这个落魄武士的结局。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但是……



轰──下一瞬间,巨大的铁块掉到猫鬼使役者头上。



「呜……!」



这还是头一次。



猫鬼使役者露出惊讶的表情,挥舞自己的手臂。下一瞬间,周围的黑影动了起来,在空中分解掉差点压烂她脑袋的钝器。



然后她发现了。



发现铁块的真面目。



「航空炸弹!可是,到底是从哪里……!」



她抬头看向遥远的上空。我也跟著将视线移向远方的蓝天。在比云还要高的天空上方,有一群ㄑ字形模样的全翼机和护卫战斗机正悠然自在地飞翔。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这些飞机不就是!



手机响起了。我一边用单手拿著御刀•天神挥舞一边接电话,然后听到菱神之女笑著这么说:



『啊哈哈哈!病魔兄,你吓到了吗?百鬼夜行的大小姐似乎觉得失去你太可惜了。拜此所赐,她才会不顾自身危险,亲自跑来战场救你。看到这种情况,你还觉得自己是个落魄武士吗?喂,说话啊!』



「……唔!」



听到菱神之女说起百鬼夜行,我就觉得一肚子火。



但是,就算撇除这点,我还是觉得非常光荣。我甚至无法用话语形容现在的心情。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拔掉航空炸弹的雷管。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会在地面用雷射诱导炸弹,绝对不会不小心把炸弹丢到你头上,所以你就尽管放手一战吧。』



猫鬼使役者畏畏缩缩地看向我。



脸上挂著跟刚才一样的崇拜表情



「好厉害……」



而且……



程度还变得更为严重。



「我的猫鬼会扫描所有敌对目标,自动补充战力,所以我只要站著不动就行了。」



『但是,扫描范围有著极限,无法企及高度一万公尺的高空……事情就是这样,病魔,猫鬼的战力方程式已经不成立了。去回应大小姐的期待吧。』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再次拿著发光的武士刀挺立在猫鬼使役者面前。



「啊哈☆」



敌人笑了。



露出无比悲哀的眼神,以及坏掉的笑容。



「好厉害!你真的好厉害!跟我一样身怀疾病,跟我一样操纵疫病,跟我一样带来灾厄……我们明明如此相像,但大哥哥你居然有著这么多的朋友!而我……却连一个朋友都交不到!」



「够了。」



我并没有比较特别。



就像兰园幸有著大百足一样,我只不过是也有著百鬼夜行罢了。



如果这家伙也有一个这样的宝物,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所以──



「等到一切都清算完毕,就再一次用自己的双腿站起来吧。到时候我会成为你的特别之人。」



我在这个计算失衡的世界中奔驰。



化为一道白色的轨迹,斩断了黑色的病巢。



13(3rd person)



啪嗒啪嗒。讨厌的黏稠声音不断响起。



紫色的黏液从大百足的巨大下颚滑落,证明它已经吃下了无形的猫鬼。由于「随机杀人魔」消失,兰园幸身上也出现了变化。虽然她因为身中大百足的毒而失去意识,额头像是发烧一样满是汗水,但那彷佛一直在作恶梦般的凶狠表情,却开始慢慢变得柔和了起来。



虽然大百足松了口气,但事情并非圆满结束。



被兰园幸咬破的身体发出诡异的声音。伤口并没有扩大,实际情况正好相反。尽管「沾上口水的刀刃,亦即捕食者的牙齿」这个最大的弱点遭受攻击,伤口也已经冒出诡异的泡泡,开始慢慢变小了。要是放著不管的话,看起来很快就会完全愈合。



大百足吃掉猫鬼了。



而且还是以对应著蛊毒的一种,也就是让毒虫与害兽在壶中战斗,把所有力量集中在幸存者身上的邪法的形式。



为了保护兰园幸,它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其影响很快就开始侵蚀大百足的身体。



『小幸……』



尽管如此,妖怪还是非常满足。



就算要它重新选择一百次,它也相信自己会选择同样的答案一百次。



然而──



毫不客气地踩过杂草的声音响起。



某人突然从正上方,也就是护栏的破洞探出头来。



「嗨嗨!事情变得很有趣了嘛。拖到最后一刻才采取行动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你是……?』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青行灯。别看我这样,好歹算是最后大魔王喔。请多多指教☆」



只要把百物语全部讲完,就会出现一位身穿白色和服,留著一头泛蓝的长发,额头还长著一根状似小刀的角的鬼女。大百足也曾听过这样的传说。



她一脸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响指。



光是这样,就让被大百足的神经毒麻痹的兰园幸醒了过来。



大百足实在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的开关或是遥控器被别人握在手上一样……



「啊,别担心,因为我是掌管一百种恐惧,而且凌驾在其上的存在。我能够使用的超常能力就算用两只手的指头都数不完,消除体内毒素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我是来邀请你们的。」



微微一笑后,青行灯如此回答了他。



角的前端也在同时发出蓝白色的磷光。



「我正准备毁灭日本。如果愿意的话,要不要加入我们?因为你们似乎也有著有趣的『动机』。」



『什么……』



「我是所有渴望改变之人的同伴。因此,对于为了大百足、土蜘蛛与鵺……以及所有因为外表诡异恶心而受到排斥的妖怪挺身而出,希望创造出大家同样恶心的平等世界的小幸,我发自内心感到尊敬。如果是为了成就你的理想,我愿意不惜一切。如何?你怎么选择?」



『不行……小幸,千万不能答应!不能听这种家伙所说的话!你不是已经在纳骨村清醒了吗!快想起他们说过的话!』



但是,大百足在身旁叫喊的声音并没有被听进去。



兰园幸并不是因为固执于一种想法而迷失了一切。



「我……我要让所有朋友……」



『小幸!……不,不对,这是!』



虽然大百足忍不住瞪了青行灯一眼,但从额头的角发出磷光的鬼女依然面带微笑。



「咦?讨厌啦,人家只有帮小幸敞开心门而已喔。我可没有擅自灌输多余的情报。」



『你额头上的诡异火焰……虽然对妖怪没有影响,却会对人心产生某种作用对吧!你就是用那火焰迷惑小幸……!』



「这好像叫做凝视法吧。不过,这真的不是我的错。毕竟创造出我的身体的百物语本身,就是在昏暗的房间里用行灯或蜡烛进行的一种仪式。洗脑、暗示、集体歇斯底里……想要把我放进这种框架里的笨蛋可是络绎不绝,感到困扰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既然如此,那我也利用这种能力作为补偿不是很合理吗?」



在双方争论的同时,兰园幸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



走向位于岩地上方,站在悬崖旁边的青行灯。



踩著看起来随时都会滑倒,摔进地狱深渊的凌乱步伐。



『我不会让你继续放肆下去……』



「那又怎样?我说过,我是掌管一百种恐惧,而且凌驾在其上的存在。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恐惧的你,又能奈我如何?」



没错,大百足或许什么都办不到。



双方身为妖怪的等级差太多了。所以,就这样咬著手指闭上嘴巴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是──



随便反抗的话就会死。甚至不可能因为对方一时心血来潮就捡回一命,只会轻而易举地被杀死。



这种事情大百足当然明白。



即使如此,它还是发自内心如此希望。希望在自己的朋友偿还一切罪过后,还能亲眼见到她和纳骨村的少年们重逢的场面。因为它想看到兰园幸在真正意义上活在人们的笑容之中。



所以──



喀锵──!现场发出一声巨响。



就在这一刻,蜈蚣化身为龙。卷起狂风,大大挺起身体的大百足一口气跳过兰园幸头上,大口咬向悬崖上的青行灯。



不过,实际上它完全没有伤到敌人。



在看不见的墙壁的阻挡下,巨大的下颚在青行灯面前停下来了。



「啊哈哈!没错,就是这样。就是因为有那个『可是』和『所以』,人才会绽放出美丽的光芒!原来你也挺不错的嘛!我还以为你会咬破自己的肚子自杀,靠著夺走兰园幸想要保护你的动机来阻止她……」



正当青行灯得意洋洋地说著这些话时……



紫色的汁液从大百足的下颚滴落。



那是它吃掉猫鬼,变成蛊毒后得到的新特性。



而那唯一一滴毒液,正好滴落在青行灯美丽的脸庞上。



「──呜!」



嘶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人声音响起了,那声音有如经常在中式料理餐厅的厨房听见的一般响亮。



青行灯按著自己的脸,第一次摇摇晃晃地退向后方,然后意识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哈!」



她笑了。



不是因为气过头而笑,而是因为发自内心感到欢喜。受到渴望改变之人的影响,脱离常轨的世界。得以稍微窥见这样的世界,让青色鬼女露出夸张的笑容。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棒!这真是太棒了!高兴吧,其实我本来只打算带走小幸,但我现在也对你感兴趣了。超级感兴趣!所以我会把你一起带走,让你当我的同伴!」



『谁要当你的同伴……!』



「可是,小幸会跟我一起走喔。」



局势瞬间翻转。当青行灯像个小女孩一样微微歪头时,原本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严重烫伤已经完全消失。更重要的是,这句话深深刺进了大百足的心。



「而且一旦你离开我们,我们就会像神隐一样再也不会被你找到。好啦,你想怎么做?难道你不应该为了帮助小幸,选择跟我们一起走吗?」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尽管充满攻击性的巨大下颚不断开阖,但大百足还是只能点头。



智慧村纳骨村……还有为了拯救兰园幸挺身而出的少年们,想起那些看到小幸的真面目也依然觉得漂亮的好人,大百足在心中深深地低头道歉。



然后下定了决心。



即使必须沦落为邪魔歪道,也要把兰园幸带回他们身边。



『好吧,就听你的。』



「呼呼,『渴望改变之人』果然就应该这样嘛!我真的不讨厌像你这种果断的家伙。」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如果是为了帮助小幸,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几乎是百分之百会从内部破坏你们的计画。』



「狮子身中虫吗?还是只蜈蚣!这个好笑!」



青行灯跟个小女孩一样笑个不停,但这并不是因为她没把大百足放在眼里。事实上,她刚才就吃了闷亏,但还是愿意接受这个同伴。原因很简单──



「我说过了吧?我是所有渴望改变之人的同伴。」



14(病魔使役者)



我击败猫鬼使役者了。



御刀•天神没有能够夺人性命的力量。毕竟是以讨厌血腥味的神明为名,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把刀可以斩断世间常理的扭曲,如果砍在人身上,就能平复人心。而且强制力无以复加。如果只有常人的精神力,甚至得昏睡个两三天才会醒。



「结束了吗?」



拿著状似大型望远镜的装备──轰炸用雷射瞄准支援器,菱神之女悄悄现身了。名为胫擦的小型犬妖怪在她脚边发抖,畏畏缩缩地东张西望。



「看就知道了吧。」



「……话说回来,我会成为你的特别之人啊……喂喂喂,我们百鬼夜行全员出动,就是为了陪一个修伞浪人找老婆吗?太过分了吧!」



「别故意曲解事实。」



「曲解?人家不觉得耶?」



「你这是在装可爱吗?恶心死了,老女人。」



「给我闭嘴,你这万年没老婆阴沉萝莉控,难不成你没发现自己刚才那句话里,夹杂著会让人误解的危险意涵吗?」



「这种小事不重要。」



「嗯,你要不要去向大小姐她们道歉?她们应该不可能在这里降落,你可能得到最近的机场跑一趟。」



正当我们忙著斗嘴时──



那家伙突然出现了。



一股寒意窜上背脊。



那是足以让病魔使役者和菱神之女同时屏住呼吸的压倒性杀气。



「什么……呜……啊!」



即使我让病魔行经全身,有意识地控制内脏与血液的流动,但也只能勉强让自己免于失去意识。



至于菱神之女……也不行吗?虽然听说那家伙改造了自己的肉体结构,但也只能勉强保持清醒,实在是没办法战斗。



胫擦就更不用说了。它早就失去了意识。



在此同时,「那家伙」出现在我们面前。



毫不客气地轻易踏进百鬼夜行的领域。



「伤脑筋。虽然联手时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我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自由奔放的家伙。拜此所赐,害我有做不完的杂务。」



那是一位面无表情、身穿黑色西装的青年。



我用眼神发出无言的质问后,他就像是用了腹语术一样闭著嘴巴如此回答:



「我叫裁木和,当过杀手、占卜师、自杀志愿者、无业游民……而现在,是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晓得。」



在随口回答的同时,他的眼睛并没有看著我们。



而是看著倒在腐叶土上的猫鬼使役者。



「你想怎样?」



「回收。因为青行灯那家伙如此期望。要是她闹起别扭的话,我就伤脑筋了,所以目前我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达成她的任性愿望。」



「……」



「别这样,我也不想做这种事。兰园幸、大百足、弃老社区管理员……好像叫做山女胸花吧?就连那种家伙,我都不惜追赶囚车前去拉拢。而这次则是信赏必罚的中心人物──猫鬼使役者。龙蛇杂处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有些好笑。真不晓得那家伙是不是相信著世界和平这样的理想。」



把听到的人名之间的关系在脑袋里整理一下后,我觉得非常奇怪。



「就算让这些人齐聚一堂,应该也不可能变成战力吧?」



「没错。他们十之八九会互相厮杀吧。但如果胜者能在战斗中得到够多经验的话,这也是件好事不是吗?这肯定会对『同伴』这个群体带来正面影响才对。」



我想起蛊毒的事情。



那是一种把无数毒虫和害兽关进壶里,藉由让它们互相残杀来提高毒或咒术的威力的邪法。



难不成这位名为裁木和的男子身上发出的诡异气息其实是?



而他所谓的「同伴」也不是相亲相爱的那种,在本质上可能正好相反?



「青行灯很快就会行动了。」



把失去意识动也不动的猫鬼使役者扛到肩上后,眼前的恶鬼依然闭著嘴巴如此说道:



「到时候就算你们不想,也会明白一切。」



在天上飞舞的全翼机小队似乎总算发觉情况有变。护卫战斗机迅速切换了阵型。



但是为时已晚。既然发觉情况不对劲,就应该丢下我们,全速逃离现场才对。



裁木和比出手枪的手势,用指尖对准蓝天。



磅!还发出声音假装开枪。



光是这样──



轰──百鬼夜行最高统治者搭乘的全翼机就炸开来了。



我傻眼地看著眼前的光景。



烧在心头上的紧张与焦虑,这一瞬间我全都忘记了。



在此同时,数不尽的飞机碎片依然不断坠向地方都市。从无可救药的一万公尺高空坠落,像是在印证盛者必衰的道理一样。



「这就是我们的力量。因此,你们什么事情都阻止不了。」



我听到了。



好像有声音从某个非常远的地方传来。



「所以,你们只需要害怕地等待。等待世界改变的那一刻到来。」



留下这句呢喃后,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就抱著少女离去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15(病魔使役者)



我一直跑。



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也许是因为到处都是破掉的窗户,以及从天而降的障碍物,地方都市里到处都发生了车祸。整个城市里都充满著黑烟与焦炭,甚至还能找到几间连屋顶都崩塌的房子。



继续往深处前进后,我发现掉落地面的瓦砾越来越大,摇摆不定的橘红色火焰也变多了。



在某个地方,一群跟我有著同样气息的家伙们,聚集在彷佛墓碑般插进地面的全翼机残骸旁边。他们全都围著某个东西。不,是围著某人。



百鬼夜行奉行血统至上主义。在面临这种困境时,自然而然会向「血统」靠拢,向「血统」寻求帮助。



既然如此──



那他们的头号信奉对象,也就是有著最尊贵「血统」的人,自然就是……



「……祝大人……」



我忍不住如此呢喃。



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还只有十岁。要是那位娇小的少女被卷进爆炸,从一万公尺的高空摔落地面的话……



「祝大人!」



我硬是甩开内心的动摇,冲向人群的中心。众人回过头来。彷佛要让路给我确认真相一样,人海往左右两侧分开了。



然后……



我听见了。



「别担心,病魔,我平安无事。」



那是一道凛然的声音。



百鬼夜行没有死。尽管「血统」的继承人弱不禁风,但至少还没有断绝。



负责担任影武者的豆狸就站在一旁,祝大人用她的小手温柔地安抚胫擦的幼子,像是要让它停止哭泣一样。



那架全翼机里还有其他的「五本指」,以及各式各样的妖怪。肯定是他们其中的某人,或是大家一起同心协力保护了祝大人。比起只会杀人的我,他们才是真正的忠臣。



「病魔。」



就在这时,祝大人叫了我的名字。



我当场跪下,双手摆在地上,头低得几乎要碰到地面。



「我原本必须对参加政变,失败后仍然一直逃亡的你下达惩处。可是,现在不是拘泥于那种事情的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明白。」



「……眼前这副充满火焰与黑烟的景象,我是绝对不可能容许的。而青行灯等人意图将这副景象扩散到全国各地的恶行,我也无论如何都必须加以阻止。我们只不过是从坛之浦之战苟活下来的一族的末裔(注:坛之浦之战是源平合战的最后一战,战败的一方是平氏),也是亲身体验过盛者必衰之理,从历史的舞台上转到舞台后的见不得光的集团。可是,我早已决定要和活在当下的人们一起,打造出充满欢笑的世界。」



「属下知道。」



「病魔。」



就在此刻──



百鬼夜行的最高统治者对无法之徒拋出了这句话:



「我要击败青行灯跟她的党羽,拯救这个国家。如果有被他们夺走的事物,不管那是人还是东西,我统统都要抢回来。为此,我要你成为我的人。」



就算找遍全世界,恐怕也找不到比这更令我感动的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