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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se03 格劳维普土彩城下(2 / 2)


猛牛扭曲自己大过头的下颚,试图挤出笑容。



『不过根据状况来看,叫汤马斯的老爷爷恐怕也有什么秘密,譬如血统之力来着⋯⋯假如善良的老爷爷在真正的意涵上拯救了尼亚别洛法尼,对魔王当然具备重大意义。令她等不及自己恢复,就连原本拥有的可能性「幅度」连百分之一都无法发挥,也宁可只身挑战固若金汤的王城啊。』



4



宛如人类欠缺考量就凿开山做出的隧道,只等距排列着最低限度的水晶管和魔力光的漆黑地区。不过,恐怕限制光源也是有意义的。



看守监狱的关键在于狱官能单方面把握囚犯动向,却不能让相反的状况发生。



透过将情报流通动线单一化,在支配者与被支配者间筑起绝对的高墙,属于基础中的基础管理方式。



人工光一掠过嫩肌,不规则的浓稠触感再度袭来,接着身体有如化脓般腐烂的灼热刺痛。但终究是幻觉,尼亚别洛法尼挥除已经受到原谅的痛觉残渣。



「⋯⋯」



眼前出现令人难以想像此处是天空都市的宽敞空间。



往下持续延伸的巨大地底空间。宽一百艾斯尔(注:约一百二十公尺)的无底悬崖另一头墙面上有分阶层的牢房,而位于前方的墙面则成了一座管理塔。管理塔透过将巨大真空水晶内的雾状魔力变换为火魔法,形成大规模聚光灯照向牢房,从塔这边看得见牢房,从牢房方看来却因强烈逆光而看不见塔的构造。



想当然。



若在这种没有昼夜概念的昏暗地底,成天受到炫目刺眼的剧烈亮光照射,肯定无法好好入眠。此地是处除了靠着铁格牢房关人来剥夺自由,本身就是都会削弱体力和精神的死亡领域。而且最无耻的地方在于,管理方还能以这是避免不必要暴力接触,只为了求情报单向化才采取的措施当成藉口。无疑是间打着正义大旗伤害他人,宛如丑陋人性结晶的设施。



有个词叫「光暗二元论」。



即便抗议受强光干扰睡不着觉,也会被「因为你心中被黑暗占据才会害怕光明」这类理由粗鲁驳斥。



此外,管理塔与对岸牢房间也设有吊桥,不过设计成一发生意外就能马上收起阻断路径。这里连最基本的安全防护都没有,明明此处所有光源设备都可能因为维护失当成为火种,等到万一真的发生火灾,相信囚犯们将无处可逃,受烈焰与浓烟吞噬吧。除了送餐之类等最基本照顾之外根本不会离开管理塔的看守,大概认为只要自己这些人能安全从管理塔逃上地表就无所谓吧。



被关进牢内的并非全是穷凶恶极的罪犯。头发和肌肤透彻得不自然,近乎雕像的少女之类也被关在里头。恐怕是人工生命体,但到底为何遭到逮捕?身为制作者的《炼金术师》等人会不会正伺机夺回?



既然来到这里,已无须顾虑了。



反正一开始就不抱可以从头到尾都不被人发现的期望。



不过,监狱的门不靠专用钥匙的话,恐怕打不开吧。



「好啦。」



咻!



从背后悄悄逼近的尼亚别洛法尼以随手捡来,用于固定、补强照明设备的绳索缠上待在管理塔内的年轻狱卒脖子。



「⋯⋯!?⋯⋯!! !! !!」



被以脖子为中心提起整个身体,事到如今才把双手伸向脖子,同时悬空的双脚也不停挣扎,但为时已晚。尽管她穿着高跟鞋也不动如山,对手别说是像样的抵抗,连出声警告发生异状都办不到,只能接受任凭宰割的命运。



悬崖对岸,面对墙面牢房的通道上能看到其他狱卒正将和剩饭没两样的食物往牢里扔,但碍于支配阶级自身设下的巨大光源,管理塔完全处于背光之中,没有人会注意到近在咫尺发生的惨剧。



堵住气管让狱卒窒息太花时间,没必要陪他耗。正当尼亚别洛法尼打算上下晃动来错开颈骨时──



『全身锈斑灰尘的,你真是受了很多苦啊。你本来就是不同生物,那么不必再受人类的理由摆布,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吧。老朽也这么希望的呀。』



「⋯⋯啧!」



明明早不知杀了多少人,为何会在此时想起这番话。



咋舌的尼亚别洛法尼稍微改变施力方法,针对脖子旁的颈动脉施力。一旦运往脑部的血液阻塞,脆弱的人类不出十秒就会失去意识。在缺氧的脑细胞遭到彻底损害前松开绳子,把瘫软的狱卒双臂反绑到背后。



尽管是高风险的选择,如今也不想特地再对无力抵抗的对象下杀手。



或许是抱着难得的庆生会没必要搞得自己满手脏,至少保持乾净来度过这个重要日子之类的感觉吧。



总而言之。



(操作吊桥是从这控制盘操作,而这应该就是牢房钥匙了。原来不是每间牢房各有一把钥匙呢。也对,毕竟那样会弄出一大串又重又麻烦的钥匙串,一把万用钥匙搞定方便多了。)



胡乱操作控制盘,拉下拉杆后,只见连接管理塔通往对岸牢房通道的吊桥逐渐往上收回。



『喂!是怎样!?』



『等等!这样我们回不去啊!!』



尽管造成有如捅了马蜂窝似的大骚动,这下被留在牢房通道的人员无法移动至上下层,只能原地滞留。过半数的狱卒行动受到限制。



但反过来说,管理塔这边的上下层还留有将近半数的狱卒,不过倒也不必硬碰硬交手。



「嘿咻。」



管理塔内的上下移动靠的是阶梯,然而果然为了防止逃狱或暴动,装有厚重的铁制弹簧门。



立起过度巨大的对龙步枪,将枪身上部抵住额头,往自坏铅弹头集中意识,强烈思考要使用的魔法。



最低中的最低。



以意志力在自坏铅弹头上刻下所需的文字和数字,如烟火工匠般设计希望的枪口焰颜色。颜色为黄,三个顶点,其中一点特地缩短来破坏平衡。



「TERTIARY ARC-CHARGE。」



极度压低威力之下把枪托抵在肩膀,发射了对龙步枪。一旦释放出的庞大热能将门与墙壁焊接起来,靠人力已无法开启,等于谁都没办法进入这一层了。



肩膀受到冲击,一股肩头到躯干裂开的剧痛袭来,简直像薄薄皮肤底下有脓疮破裂似的。不是旧伤复发,别想太多──魔王紧咬牙根,接着为了保险起见,弯下腰捡起将雾状魔力以杂质和高温凝固成膜状的巨大空弹壳。



再来就剩伸指按下控制盘的按钮,只放下连接目标牢房的吊桥,目的就算成功一半了。



尼亚别洛法尼顺着自己造出的唯一通道,往目的地前进。



『⋯⋯解放我可不会有好事喔,人类。一旦解除封印<、、、、、、>,重新连结上埋进胸口中心的异物<、、、、、、、、、、、、、、>,我将取回身为魔王的一切<、、、、、、、、、、、>⋯⋯虽然前提是要断线已久可能接触不良的这玩意还能动就是了。再加上,你们人类拥有转移憎恨的矛头来获得虚伪满足感的坏毛病。要是没能立刻把逃跑的我抓回来,肯定会拿放走我的你来开刀出气吧。』



回想起过去曾说的这段话。



没错,打从一开始,就已清楚事情会变成「这样」了。



『老朽已经活得够久啦。』



然而,无论再怎么警告,那位老爷爷仍不改脸上笑容。



真要说起来,老人根本没理解自身的价值。



区区常人哪可能打开封印魔王领域的大门,以及大量符咒和锁链。难道老人不知光能办到这点,代表身上流有过往曾在这伟大存在身上狠劈一刀的勇者之血吗?



在当今流传的传说中,恐怕来自意图拉拢统治大地的地方王的弗丘利亚纳圣教大肆宣扬「是我等祖先收服的」来提升神话宗教的价值,主张自己做为支配者的正当性。时至今日,持续使用类似伎俩来维持实质支配,还打算举办「神殿搬迁仪式」这种愚蠢的活动。



也就表示,一旦今后老人的身世秘密泄漏出去,感受切身危机的当权者想必会有所行动,这名遭到遗忘的老者将会面临莫大危险。



丑陋的人类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封口。



『哈哈,老朽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啊。』



明明如此。



明明是如此。



『而且看到你这样受苦,当然很想帮忙你呀。老朽来日不多,和能够永久活下去的你不同,要是老朽短短数固年的命能替你取回永恒,岂不是够划算了吗?』



就这样,老人替她一道一道解除大量符咒和锁链。



出掌覆盖在她从后颈沿袈裟线裂开的丑陋伤疤,治疗这道旧伤,赐予她原谅。



连老人都对自己能办到这种事感到惊讶。



这时她才明白。



才真正体悟到。



已无须再抱持憎恨,无须拿起武器。结束了,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展开的战乱时代早已终结。



身为魔王活下去不再具有意义。



自由展翅高飞也无妨。



透过受眼前这位勇者治愈,获得原谅,让尼亚别洛法尼理解这点。



原来从前什么都不明白。



如同老人甚至忘了自身血统背负的使命,时光洪流能够洗刷,清净一切的孽缘。



「⋯⋯」



途中虽然会碰到几个「送餐员」,充其量不过是两、三名狱卒拿着用来镇压没魔导枪、赤手空拳囚犯的装备。恐怕是担心带着魔导枪的话,反而可能在暴动发生之际被囚犯夺走吧。要是贸然把枪口威吓狱卒,感觉他们会吓到跳崖。于是只好用对龙步枪的枪托将只拿着警棍的狱卒一个个敲昏,再继续往前走。



(我对人类随自己欲望制定的善恶没兴趣。明明这里就只有火水风土四种属性,想靠根本不存在的光和暗肆意分割世界的人类所说的那些毫无根据的痴言妄语对我没差。)



到头来,如同一开始所想的事发生了。



痛恨尼亚别洛法尼的话,大可攻击尼亚别洛法尼就好。但人类家伙们连挺身对抗强大敌人的行动都遗忘,秉持过剩正义感这道剧毒朝能打赢的敌人<、、、、、、>下手,藉以获得虚伪的满足感。



打算将魔王的罪行加诸于那位无辜老人身上,在公众场合侮辱他的死亡。



不,连这都只是藉口。



最根本的原因,是统治这块地区的权力者们不允许有可能拆穿他们谎言的老人存在。勇者造成的伤只有勇者才能治愈,反过来说,也成了打倒魔王真正功臣的铁证。因此家伙们才恐惧,颤抖,夜晚都睡不好觉。什么都好,总之找些随便的罪名栽在他头上再处决──大概只抱持这点程度的感情吧。若能用在「神殿搬迁仪式」上象征讨伐邪恶,更可谓一石二鸟,能让受国王承认的弗丘利亚纳圣教地位坚如盘石。钱、钱、钱,一切都为了龌龊的神职人员每天吃香喝辣。



这种事怎能原谅?



岂可原谅,绝不允许。



(不过,我是统领群魔的睿智之王。既然如此,就运用拥有的一切来清偿吧。我早就决定加诸我荣誉肉体与灵魂的恩情与仇恨都必有回报!!)



再会之前,尼亚别洛法尼不知为何暂时停下脚步。



伸手拨弄头发,拍打自己脸颊,扭动身体并动指拈起红皮革装的各部位进行确认。尽管用尖锐高根鞋喀喀踩踏地面,仍无法冷静下来。心跳加速,堂堂魔王竟感到紧张。试着缓缓深呼吸来舒缓情绪。碰面后最初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话?明明一路上想了又想,回过神时脑袋已一片空白。然后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没差,以最真诚的自我一决胜负。决定好方针后,再度静静朝目的地的牢房踏出第一步。



「嗨,老爷子。」



结果说出口的,是谁都想得到的普通招呼。



尽管对自己脑袋不灵光感到不悦,事到如今也无法重来。



尼亚别洛法尼硬是说下去。



怀着一股反正想在这个人面前掩饰自我终究不可能,甚至略感痛快的自暴自弃。



微微扬起嘴角,带着千思万绪。



她这么宣言了。



「抱歉干得不够俐落。不过我来救你了啊,老爷子⋯⋯!!」



5



「不、不可饶恕。」



亨莉叶塔语带颤抖地低语。



用险些破坏吧台的劲道激动一敲,放声大喊:



「夺走封印魔王的功劳⋯⋯?强加莫须有之罪意图砍下无助老人的头,以受国王认可?还什么风光热闹的『神殿搬迁仪式』啊?假如这些事是真的,罪不可恕啊弗丘利亚纳!!把国王赐予的信任与慈悲当成什么了啊!?」



「抱歉,这位小姐喝醉了,大家别计较。」



随口安抚周遭的视线,厄亚特眯起单眼。



对着身穿满是拉炼装饰长裤的猛牛男说:



「你掌握到什么程度?」



伸出大掌抓起眼前新端上的重口味起司和果乾,红褐色的牛头人回以傻楞楞的声音。



『啊?』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多少?用金币委托我们去弗雷亚德火彩城下摧毁渗透城内的人口贩运集团的人可是你。难道你早明白陆续完成委托的途中会接触到尼亚别洛法尼,才特意做这种安排的吗?」



『你猜呢?』



尽管含糊带过,但答案再明显不过。



然后如果这个男人当真忠实自称的头衔责任,也能理解他从一开始就不传递正确目的的理由。他是站在选拔王国,也就是人类这边的存在。假如一五一十告知塞列狄雷卡天空都市目前的腐败局势,不想也知道自由奔放的魔导骇客厄亚特.库里米纳特洛菲会站到哪一边<、、、、、、>,那样一来第一王子可就头痛了。



不。



为了帮深深入侵地方政治权力结构的弗丘利亚纳圣教擦屁股而向魔导罪犯求助的行径,若被发现背后竟是由整合选拔王国全体的统合王家堂堂王子在穿针引线,想必会招致非议。



「⋯⋯」



可想而知,这次的问题若只靠固守成规的亨莉叶塔这种人处理,肯定难以解决。



因为不是单单画条线,区分善恶就能了事。



动员全人类猎杀邪恶化身尼亚别洛法尼的行径属于善的一方。



意图阻止利欲薰心、毫无意义的公开处刑的尼亚别洛法尼也属于善的一方。



善与善正面冲突的矛盾状况下,通常的法规发挥不了作用,更别提想揭穿躲在最深处,暗地蠢动的权力者撒下的谎言。因此为了应付这种情况,才需要魔导骇客这种地下专家。



『本来是希望你能自己发现真相<、、、、、、、、、、、、、>──』



红褐色牛头人似乎有点自暴自弃,以彷佛感叹学生比预期笨拙的口吻这么说。



他瞄了一眼在这座天空都市内象征光明正大的击士亨莉叶塔后。



『擅自摆脱我的控制解决问题就再好不过<、、、、、、、、、、、、、、、、、>。可是谁叫你老受既定观念影响,迟迟察觉不出真相嘛。本来这次之所以特地拜托你,就是因为相信魔导骇客属于一种脑筋柔软的生物耶。』



「结果发现期待落空了?」



『既然如此,接下来该是取舍的时间。没办法获得一切的话,只能思考该取什么,又该放弃什么了。我等于是拿刀削掉自己身上的赘肉啊。直接把事情真相告诉你,等同将遭遇在这之上的风险,但我还是忍痛那么做了。好啦,你要怎么行动呢?』



「⋯⋯还能怎么行动?」



厄亚特也一脸困惑。



一脸「你早说不是更好」的表情。



「泰瑞莉亚和玛米丽丝为何没出现在这,可别跟我说猜不到啊。」



『哦,你们分头行动的用意就在这啊?』



「装得太假啦。」



魔导骇客吐了口气。



「达古雷加.布尔.格尔洛斯。虽然是得到骑士称号的漂白骇客,由于亨莉叶塔离开前线,使得这家伙无人管束。凭你这位深不可测的情报专家,区区臭药布味的魔导骇客动向肯定早在掌握之中吧。」



肩膀微微一颤的正是当事人亨莉叶塔。



她可是比来路不明的情报专家猛牛男更清楚那家伙是号怎样的人物。



「喂!等等,浑身灌满增强药剂的臭药布家伙到底怎么啦?在我受到难以启齿的耻辱捆绑,被塞进包包内的这段期间,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



「哼哼哼那叫做龟甲缚喔。然后现实和你的妄想正好相反,问题在于我们和亨莉叶塔你一同消失,会让那家伙怎么看待这件事喔。」



「等等,难不成⋯⋯」



「误认为追捕我们的功劳已经全被亨莉叶塔你抢走,求功心切的达古雷加于是脱离骑士团擅自展开行动。毕竟骑士团也和尼亚别洛法尼冲突过了,那家伙似乎是想从那方面下手来赚点功劳,以防再度被送回监狱去喔。」



「所以我问的是,那个瘪三漂白骇客打算干什么啊。那是个让骑士这一词汇从都市的传统中腐化,差劲到极点的烂人,肯定干不出什么好事吧!?」



「对。」厄亚特点了头。



「那家伙打算去破坏这座土彩城下的土核心,所以我才派泰瑞莉亚和玛米丽丝去制止他啊。」



喀匡!!一声,连忙站起身来的是至今为止都被晾在一旁的亨莉叶塔。



「什、什么!?这个危险人物刚才说了什么!?」



「不管怎样,尼亚别洛法尼为了『偷偷』潜进中央,已在各地做了事前准备。无论达古雷加本性如何,在书面上还是位骑士大人对吧?站在维持治安的立场上当然拿得到安全报告,就算报告上并没什么,只要透过魔导骇客的技术便能明白唯有地下社会的居民才懂的事。即使有优劣之分,那家伙用的技术仍和我属于相同系统呢。」



「可是我们骑士团什么都⋯⋯」



「以为被亨莉叶塔抢先,意图扳回一城的达古雷加会乖乖分享发现到的情报?我们可是利用情报来战斗的魔导骇客喔。」



美丽击士伸手扶额。



本来只想警惕他才会那样威胁,但看来有点太过火了。



「那位漂白骇客大人似乎认为主动敲响自己这边的警报,能够让位于中央的尼亚别洛法尼慌了手脚喔。」



「只、只为那样?那可是土之城的核心耶?只为了这点理由就乱来!?」



「喂喂,我不是说了吗,魔导骇客是靠情报来战斗,而且最怕的就是『曝光』啊。达古雷加之所以想掌握尼亚别洛法尼的『足迹』,也是出于那家伙的直觉采取的一种攻势啦。实际上,用来对付同样害怕『曝光』的狙击手的确有效啊。」



听完说明后,美丽击士仍显得一脸纳闷。或许对长久以来靠着手中的剑正面与恶汉对峙,证明公仆的正义使民众安心的亨莉叶塔来说,会这样是理所当然的吧。



「举例来说,就像操控大金库的门来把强盗关在里面吧。为了让魔王确实露出马脚,好追踪到处逃窜的魔王踪迹,自己也需要做出某种程度的牺牲呢。」



「可、可是不对啊,我不是在说那种复杂的事!拜托,是土之核心耶?竟然把这么重大的消息隐瞒至今⋯⋯!!」



「喂,事到如今可别怪我为何没去通报啊。谁愿意听我们这几个通缉令都还没解除的人说的话?而且无论什么组织都会想包庇自家成员吧,通缉犯和骑士大人,站在守护治安那方的你们会相信哪边,一想就知道了吧。」



「⋯⋯唔!! !? ??」



乖宝宝亨莉叶塔一张嘴开开阖阖,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长久以来用现实观点看遍善恶的她应该清楚,公文的力量不容小觑。无论达古雷加实际上是怎样的家伙,正式记录上仍是名堂堂骑士。即便事实上厄亚特和达古雷加同样属于魔导骇客也无所谓,何况迫使他如此胡作非为的不是别人,正是被赶去「击士」这个地位的亨莉叶塔自身。



就在此时。



轰隆隆!!传来某种从下方往上冲撞的震动。厄亚特仰望天花板。



「⋯⋯唉呀,搞砸了吗?」



是啊。红褐色牛头人用粗糙的手搭向额头。



『我姑且问问,为啥这种大事不是你过去处理?』



「可别用结果论来怪她们两个喔,你考虑看看实力嘛。对付战斗傻瓜亨莉叶塔和带有怪味的药布家伙相比,当然是亨莉叶塔更危险喔。」



「你这危险人物!要找理由居然扯到我身上⋯⋯!!」



「实际上,我并不明白她清醒后会怎么做。毕竟这个不知叫骑士还击士的大人一逮到机会就连络职场的老同伴,打算包围歼灭我们,所以才有必要兵分两路啦⋯⋯只不过,早知道她一见到猛牛就动摇到跪地,我肯定过去那边了啊。」



「哇~哇~哇~!!叭叭噗噗!!」



原来亨莉叶塔脑袋一短路,最严重甚至会退化成幼儿吗?被她两手握起可爱粉拳拼命敲打了。而看着厄亚特他们的模样,猛牛家伙叹气道:



『只要你握起魔导枪,事情就简单了不是吗,第六发的恶魔(Hex Jinx)先生?』



「别跟我硬凹没办法的事,恶魔的转轮手枪已经扔啦<、、、、、、、、、、、>。」



「?」



亨莉叶塔停下敲打的手纳闷歪头,不过没必要特地去揭开旧疮疤向她解释。



蓝色外套的少年吐了口气。



「这我刚才也稍微提过了⋯⋯就算去动土之城的核心,也不会让紧急模式有所动摇,但至少会成为中央重新审视警备状况的一个契机吧。何况她现在人在中央的城堡里不是吗?虽说我没有支持尼亚别洛法尼的意思,但叫达古雷加的药布家伙在毫无计画下打草惊蛇,让她激动起来也很危险啊。」



『既然如此⋯⋯』



「不管她打算用什么方法从监狱救出那位叫汤马斯来着的好心老爷爷,途中都会因此遭受冲击──强烈得足以摧毁她原先计画的冲击吧。」



6



依旧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能让见者之心逐渐锈蚀的铁栅栏和石牢房,结合真空水晶与雾状魔力不分昼夜持续照射的强烈聚光灯,恶劣的食物和衣服等等,明明居住环境糟到不行,这位老人却和一开始碰面时一样没有改变。



「哦?」



无论什么时候都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和打开任谁都遗忘的祠堂大门时没有丝毫改变。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呀?」



「开什么玩笑啊⋯⋯」



明明是面对舍弃性命与尊严救出自己的恩人,但尼亚别洛法尼忍不住低语。尽管深知无礼,也止不住迸出口的话。



「没听到是不是?我是来救你的啦!!救你脱离这荒谬的一切,脱离本该由我一人承受的罪啊!!」



「⋯⋯」



「我绝不接受闹剧般的公开处刑,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你该被憎恨的理由啊!!所谓解放魔王尼亚别洛法尼之罪,前提是我太过可恶可恨才成立的罪对吧。不,连这也是藉口,实际上不过是享尽奢华的弗丘利亚纳圣教害怕吹牛打倒魔王尼亚别洛法尼的谎言被揭穿,才打算利用『神殿搬迁仪式』这种冠冕堂皇的公开处刑封你的口而已!根本没必要乖乖配合他们好吗!!」



「老朽不是为了这么拘束你才救你的呀。那时候老朽应该叫你自由自在活下去吧,别如此糟蹋自己的命。老朽不过是个救过你一次的陌生人呀。」



「最好是陌生人啦⋯⋯」



再也忍受不下去的尼亚别洛法尼双手抓住铁栅栏。



他没发现,果然没发现。



无论是自己流着勇者的血脉,以及若没想起这回事就不会落得如此窘境,他根本都不知道。



但是,正因为他是个没发现这些事,仍毫不犹豫出手相助的人,尼亚别洛法尼才说什么都无法见死不救。



或许所谓的勇者,原本就是指这种乐于助人的人也不一定。



在从前,彼此虽只有刀剑相向一途,如今已不同了。



其名记于圆环,将无始无终,循永恒咏唱,得无限之力──这种事只是谎言,魔王并非那般完美的存在。赢的时候会压倒性获胜,输的时候也会眨眼间败下阵来。这种「幅度」正是魔王的强项,也是弱点。



希望世上至少能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到这一点。



于是她往丹田使劲,放声大喊:



「不计代价救了别人性命还背负罪名的家伙最好会是陌生人啦!!听好了,说什么我都会救你,就算你早已放弃抵抗那群满肚坏水的当权者的阴谋诡计也一样啦!!就算是我多管闲事我也要管到底,就跟你对我做的一样啊!! !! !!」



幸好,目前已拿到牢房的钥匙。



这种铁栅栏算得了什么?现在马上就能让他重获自由。



就在她这么想的下一刻。



锵匡!! !! !!



随着巨大装置切换般的剧烈声响,所有照明的光都消失了。



「⋯⋯什么!! !? ??」



出乎意料的黑暗。



短短一瞬间的事,照明马上恢复正常,但周遭已和刚才截然不同。这座纵长深邃的监狱全域亮起鲜红的紧急照明。



诡异的人工光线蹂躏起魔王柔嫩的肌肤,不存在的浓稠血液触感从右肩开始污染全身。



发生了「某事」。



而且还是连尼亚别洛法尼没能预料到的「某事」。



「啊!」



接着她发现到。



尽管再度将牢笼钥匙插进门上的钥匙孔,形状却不吻合。只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无论如何就是塞不进钥匙孔内。



从膨胀成巨大花朵状的金属管内,传出了这样的广播:



『发布紧急警报,中央地区光彩王城范围全域的警备状况进行重整。范围内所有魔导银锁都会自动变更。配合新锁更新钥匙的作业,请遵循各部门管理阶级的指示进行。再重覆一次⋯⋯』



「⋯⋯该死。」



不合。



再怎么试,再怎么紧咬嘴唇,再怎么忍住泪水,唯有一把的钥匙说什么就是不合。



用双手抓住铁栅栏使劲,依然纹风不动,只传来喀当喀当的不悦声响。一旦勉强使劲,右肩上过去留下伤痕的附近一带裂开来,激起脓渗透开来的灼热刺痛。



我变得这么弱了啊。



不再有胜有败,没有高低起伏,没有任何突出。不具有「幅度」,不具有可能性。只靠肢体能力,根本无法打坏这道铁栅栏!!



「该死!老爷子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比起慌得手忙脚乱的魔王,在牢中等待处决的老人反倒冷静。



继承了勇者血脉的某人充满皱纹的脸上浮现笑容,摇了摇头。



「已经够啦。」



「⋯⋯才不够。」



「老朽来日不多,想到连最后的工作都已经达成,就没什么好怕的啦。」



「最好是啦!! !! !!」



已经超出忍耐极限,扔掉没用钥匙的尼亚别洛法尼终于把双手伸向扛在肩上的对龙步枪。先尝试用枪托敲打牢门,确认纹风不动后把枪口对准门锁。



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别说牢门,整间牢房都能贯穿。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



(威力太强了⋯⋯!!)



和管理塔的密闭式厚重铁门不同,原本就有缝隙的铁栅栏会使暴风淹没牢房。



「老爷子,往牢房角落靠。」



他没有行动。



勇者不会允许身边的人为了自己堕入恶途。



「拜托你照我的话做!!只要一次就好了啦!!」



面对有如孩童闹别扭的魔王,老人仍然不愿做出使尼亚别洛法尼染罪的行动。



其实她早就明白,就算以最低中的最低,靠意志力在柔软的自坏铅弹头上刻下文字和数字来仔细控制威力,也无法在不伤害铁栅栏另一头的老人之下只破坏门锁。这和想用断头台来削苹果皮一样,是根本办不到的事。



拯救不了。



这样下去无法救出最珍重的人。



还说什么太古的魔王,什么「天球尽噬者」,什么足以统率所有魔族毁灭人类的负之威权啊?连拯救自己后还承担所有罪过的一位恩人都救不出来,到底还能对谁挺起胸膛啊!?



「谢谢。」



「⋯⋯」



「看到你如此关心,让老朽觉得自己能活到今天还真不错,真是开心。」



牢笼的另一侧,传来过度残酷的声音。



「不过为了一个老糊涂走上歧途可太不公道啊,好啦,快点离开,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难得老朽把你救出来,一直在这耗下去老朽也会良心不安的。就当是让老朽安心好吗?」



听了这番话。



到这步田地还能听到如此完美无瑕的话。



「⋯⋯啦。」



理智终于断裂。



魔王尼亚别洛法尼将至今为止未曾感受过的激情注入灵魂当中。



「这就是我最想做的事啦!老爷子⋯⋯!! !! !!」



「⋯⋯」



切换思绪。



硬是将迷惘斩断,展现出身为魔王的冷酷。



没有时间拘泥于当场办不到的事。要是自暴自弃的尼亚别洛法尼在这里被逮,将真的失去仅存的机会。因此就算用硬拖的都要把他拖出这里。



「听好了,我一定会救你,这件事没得商量。」



「你⋯⋯」



「闭嘴啦臭小鬼<、、、>!!不过活了果实从树上落地后冒芽长成大树这点岁月的幼童,别给我说得一副已经看透全世界的样子啦!!我告诉你⋯⋯听好了啊老爷子,我这就教教你,世界比起动不动就放弃的来得更宽更广,更璀璨而且美丽无比啊!!不准顶嘴,你要知道我可是魔王喔!在你们这种只浅尝世界表面就满足的矮小生物眼中宛如黑暗化身的睿智族群之王呀!!你到底凭什么权利拒绝我?既然我说要做,就等于是世界的决定了好吗!!我一定会救出你,知道没有!! !? ??」



「⋯⋯」



「快哭啦你这笨家伙!!哭也没关系啦!!谁晓得你剩多少寿命,能够渡过几次春秋根本没差!!假如自己的性命成了风中残烛,无论谁都有权哭喊求救好吗!因为你不那么做,现在就换我这么做。即使只是眨眼间就可能消失的灵魂,我也不允许你糟蹋。开什么玩笑啊臭小鬼,就算那条命是属于你一人的,可别觉得和那条命连系在一起的也只有你一人啦!! !! !!」



「⋯⋯⋯⋯⋯⋯⋯⋯⋯⋯⋯⋯⋯⋯⋯⋯⋯⋯⋯⋯⋯⋯⋯⋯⋯⋯⋯⋯⋯⋯⋯⋯⋯⋯⋯⋯⋯⋯⋯⋯⋯⋯⋯⋯⋯⋯⋯⋯⋯⋯⋯⋯⋯⋯⋯⋯⋯⋯⋯⋯⋯⋯⋯⋯⋯⋯⋯⋯⋯⋯⋯⋯⋯⋯⋯⋯⋯⋯⋯⋯⋯⋯⋯⋯⋯⋯⋯⋯⋯⋯⋯⋯⋯⋯⋯⋯⋯⋯⋯」



气氛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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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改变的是布满皱纹的脸。



出现了肯定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变化。



终于等到了。



总算来临了。



「⋯⋯那样才对。」



尼亚别洛法尼忿忿说道。



不管状况再怎么绝望,谁要放弃啊?不过区区一次的失败,谁要抛弃拯救自己性命与尊严的恩人啊?贯彻身为魔王的自己,预料之外,打乱局势,无所不为。不受固定战力束缚高歌自由,正是尼亚别洛法尼的真本领。



为下次机会做准备。



放眼未来。



「我会再来的。」



咬紧牙根,双手掴着可恨铁栅栏的尼亚别洛法尼从正面注视老人双眼。



「再怎么样,我都不能一直在进入严重警戒状态的王城逗留下去,所以会暂时离开这个地区。不过,魔王一定会再次来到你面前,才不让希望之火在此熄灭。老爷子,你千万别丧志啊。感觉快被压垮之际记得瞻仰魔王,希望一直会在这喔。」



老人没有回答。



或许是听到了救赎的可能性,老人才开始对即将逼近的「神殿搬迁仪式」,不,无聊公开处刑感到恐惧吧。用解放魔王这种可笑至极的理由处死,其实根本是当权者为求圆谎而安个莫须有罪名就想杀人灭口,无论是谁碰到这种状况都会害怕。这样吓唬老人家,自己是不是有点残酷?尼亚别洛法尼并不这么认为。泰然自若和情绪麻痹是两回事,首先应该要正确理解事实,接着再开始准备跨越障碍,这么做才是自然的。



这座监狱的戒备也将变得更加严密吧。本来就不觉得能三番两次轻易入侵。



既然如此,机会只剩一条路可走了。



把对龙步枪扛回肩上,「天球尽噬者」背过身说道:



「人类勇者汤马斯.洛贝路金的公开处刑当天,魔王肯定会现身营救。知道了吗,老爷子?」



Option04 分配给仲介人的注意事项小册



与政府行政试验制度和以公家预算营运的骑士团及管理队不同,有种能活用零碎时间进行单独活动,行动力超群的个人职业。他们从第三者接取委托,完成各式各样的任务。



话虽如此,职种仍复杂繁多。专门负责据点防卫与要人戒护的护卫『保镳(Bouncer)』,专门采取稀少动植物或矿石的回收人『劫掠者(Ransack)』,专门处理受组织关系束缚而棘手的收场家『前卫(Forward)』等等。



由于并非经过考试或证照制度来管理(如各位所知,分配工作的仲介人反而更受法律约束),各职种并没有严格界线。不过终究还是有地盘意识,譬如战斗职『前卫』接受偏防卫职『保镳』性质的委托,就很有可能会因抢工作的理由引发纠纷甚至冲突。



不过这些毕竟只是当事者之间擅自区分的标准,仲介人无须费神调停。



各职种都有缔造传奇事迹的知名人物。譬如防卫职『保镳』中有只身一人保护受空贼袭击迫降的飞行船安全长达七天,直到救援队前来的『铁壁双盾(Grapple Shields)』,战斗职『前卫』中也有能在六发子弹内解决任何事件的大型转轮式魔导枪手『第六发的恶魔(Hex Jinx)』等等。



不过这些也只是各领域私相认定的高下层级,仲介人方面并不须特地出面管理排名。不如说,如果有类似排名的消息流传出去,很可能就会被当成提高酬劳的藉口,因此一概视为不知情较为妥当。



此外,以个人职接受委托为生的这群人仍受法律保障,因此委托的仲介人须尽最起码的道义责任,譬如注意不要牵扯到协助罪犯筹措逃亡资金之类违法工作。



然而,考虑到部分人士,如魔导骇客之类智慧罪犯常钻制度的漏洞加以滥用,这部分仍有大量改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