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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咳、呼!?」



水晶魔法的『飞行』不必倚靠既有的升力,这哪有办法对抗呢?歌琉多呼吸困难,意识忽明忽灭,无法保持平衡,从高处呈螺旋状旋转,并道:



「再、来……一次!!」



他运用氧气不足的肺部,吐血似地吶喊。



自地面窜起的大爆炸再度引爆。



歌琉多从空中一百公尺处坠落,但中途犹如撞上无形缓冲垫一般,使得他的身体凌空弹震,最后导致位能转变为自二十公尺处坠落的数值。



尽管如此那仍为二十,以楼层而言约等于五至六楼之间。歌琉多不自然地弹起的身体划出不同于舞梨香所预估的曲线,坠落至高度零公尺之处。



眼前满是无边无际的白。



但并非雪,而是冰,亦即冻结的海面。



(只要避开头……!!)



他原本无法控制身体,但于撞击前一刻自然地挥出左手,刻意失去平衡,使得原本将从头部坠落,改为从肩膀冲撞的结果。



歌琉多顺势撞破八十公分的冰层并沉入海中。



还以为全身会碎得四分五裂。



肩膀彻底撞毁,以触感能得知粗骨刺入了躯干深处。



过度的剧痛甚至使人忘记晕厥。



自二十公尺高度坠落的猛劲可彻底摧毁厚重冰层,那原本可供重达三百公斤的北极熊四处走动,一般人类于这种伤势之下若溺水将难逃一死。



然而,歌贝歌琉多却不同。



无论为多么惨不忍睹的伤势,若非确实的致命伤,水晶魔法师皆可用三十秒完全『再生』所有伤势。



舞梨香也注意到这一点了吧。



多道光束自上空突破海面袭来。



「……!!」



歌琉多屏息逃向冰层下方,雷射狙击的精确度偏低果然是因为中间夹了海水吧,这与运用水槽进行光折射的实验相同,而且此处还有波浪。



于著衣状态下在冰冷海水中潜水,而且,尽管并非惯用手,但以左臂为中心的半边身体全面覆盖著变形的水晶,沦为过去自己于葛摩诺亚课程中所教导的内容,若不留意平衡,将于水中不停翻转。



而且,逃离原地的话,上方即为八十公分厚的屋顶,能治愈所有伤势之水晶魔法『再生』能力也不能补足缺氧状态。



必须拟定对策。



所幸,胸前水晶花的通讯并未因此而受到妨碍。



传来「咔啦」一声,当包覆半身的水晶快自行碎裂时,歌琉已多恢复可活动自己手臂的状态。这虽然方便,但也代表于严寒海水中经过了三十秒,口中空气已经所剩无几。



(我从刚才就一直依赖爱音!)



因为舞梨香装备著半透明装甲,故运用自己的装备将之彻底击倒也不须感到内疚,但歌琉多依然不甘地咬牙。说话必须开口,绝不许失败,他以将残存氧气弃于海中的气魄开始行动。



「爱音!朝舞梨香发动对空攻击!这次用金属炮弹!!大约二十公厘到三十公厘的机炮等级,比起精密计算,总之更需要多射!!」



『那没有效果。』



「有的话就头疼了啊,继续执行不可杀伤模式,射击!!」



语毕,歌琉多即使位于水中,也听见连续传来模糊的爆炸声。



一般突击步枪等级将被如防护罩般的空间振动领域所阻挡,但不只如此,当位于空中的舞梨香以刺剑或其他攻击抵挡并反弹攻击的时候,便会使得厚重冰层接连出现龟裂并碎裂。



跳弹之雨洒落至冻结汪洋之中。



(如果只有一个洞,从那里探出头就会被瞄准,但若是到处都有裂缝,就能瞒过舞梨香的眼睛……!!)



「噗哈!!」



他将头露出海面,满满地吸入空气。



他没有得救的感觉。



当他接触到空气时,发丝与睫毛就急速冻结,由于位于液状的海中,所以他或许忘记了,这里原本为零下十五度的银白地狱。



「……!!」



是学生会长•镜华曾说「可能会直接掉了一只耳朵」的吧。



无法维持太久。



目标为速战速决,歌琉多动著颤抖的指尖,抓住摇晃的雪白冰层那凹凹凸凸的断面。海面距离正上方为有五、六十公分,但受海浪摇摆的冰层之间若心血来潮地合上,届时将磨碎歌琉多的身体。



这是赌命的攀爬。



当他将五指放上银白大地并拖著身躯爬上去时,青梅竹马已经蹲在崖边笑脸相迎。



「将军☆」



「可恶……!?」



舞梨香顺势以单手抓住歌琉多彻底冰冷的喉部,并伸展原本折叠的双腿似地站了起来。少年简直像是被人以钓鲔鱼用的钓竿钓起一般,尽管他将双手伸向被箝制的颈部,或从一旁踢向少女的大腿,试图使她失去平衡,也都纹风不动。



「所以我说过了,你很弱。」



这是一项无从反驳的事实。舞梨香无须动作,无论是将他逼得窒息,抑或稍微提高握力折断颈骨等等,她只需要维持现状,将歌琉多晾在严寒劲风中几分钟后,他就会冻成白色冰棒,并直接自己冻死吧。



「彻底分离型的小爱单独去冲锋陷阵的话,可比谁都强,但你下令的距离有限,所以只要集中攻击同样位于现场的你,你就无计可施了。小爱基本上只会做被命令的事,虽说要是她那性能有了类似学生会长的头脑,又能自主驱动,可就最棘手透顶了呢。」



「咳、呼!!」



「你在水晶魔法里算是特殊分子,但特别不一定和强大有关,脱离常轨可是会产生很多风险的呢。」



耳中传来一阵类似割破塑胶的「啪喀啪喀啪喀啪喀」声响。



这是因为紫色的西装制服从边缘开始急速冻结,他明白若维持现状的话,那将会黏在皮肤上,导致致命的冻伤。



此时。



「──手。」



一旁响起这样的嗓音。



这致使歌琉多的视野因为绝望而更暗了一阶。



不能出现在此的人颤抖地站著,这名眼角甚至泛泪的人是娜塔蕾娜•普雷司特。爱音去哪儿了?尽管娜塔蕾娜独自扩展水晶装甲与审判人类罪行的阿努比斯天秤,又怎么会是舞梨香的对手?



「够了,住手!!」



「轰!!」地出现一道撕裂空气的轰然巨响。



但并非发自娜塔蕾娜。



早于她分解类似雪橇板的『天秤』并以悬臂发射缆线之前,舞梨香的刺剑已经准确地贯穿了她的水晶武装。恍如玻璃破碎的尖锐音色是类似防护罩的空间振动领域遭到破坏的声响吗?冰冷的装甲产生裂痕并碎裂,而舞梨香并不等待,如蜘蛛脚张开的半透明武装歪折碎裂且四处散落。



轻而易举。



固体、液体、气体、电浆体,能掌握这一切的娜塔蕾娜也无法触及舞梨香。



犹若将一个团体明确将区分为最强与其他一般。



舞梨香并未望向娜塔蕾娜,她单手抓著歌琉多的颈部,并以另一手旋转刺剑一圈之际,娜塔蕾娜的武装已经化为乌有了。



「你放心吧。」



音色冷酷。



雨脚舞梨香用对青梅竹马以外之人说话的语气单方面地道:



「然后少自恋了,你的命从一开始就掌握在我的手里,别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靠自己的想法选择要生还是要死。」



「唔唔、啊啊啊啊──!!」



这场景令人悲痛欲绝。



年幼的娜塔蕾娜尽管水晶装甲碎裂也并未停下脚步,直接扑向舞梨香的身体。她被刺剑的剑镡痛殴,遭剑把尾端敲击,接连不断地滚倒于雪地之中。纵使受到剑锋瞄准,并实际上被刺穿了肩膀与侧腹,她也毫无所谓,使得目睹一切的歌琉多心脏吓得缩小。



娜塔蕾娜•普雷司特即便惨遭砍得皮开肉绽,也并未停止。



她紧咬牙根,忍耐恐惧,不断站起。就算没有水晶魔法的『再生』,她必定也会做出一样的事。



但这些。



并非年幼的她为了守护自己所做。



「放开!!快放开歌贝歌琉多!如果你想杀我,在此罢手不就好了!?他已经得到宽恕了,姊姊的阿努比斯承认他了!我们咬著牙制止了这个冤冤相报的轮回,所以这也太奇怪了吧,不知是因为最强还什么东西,但已经没有让他继续受到折磨的理由了!」



宽恕仇人,放弃报复。



不仅如此,她为了帮助原本憎恨的对象而舍命,最终甚至流下了眼泪。



这每一件都是歌贝歌琉多等人所无法达成的事。



「就算这样……」



歌琉多颈部被抓住,处于何止缺氧,甚至可能直接被捏断颈骨的状况之中。



但他边呻吟边提及的依旧是自己以外的他人。



「就算这样,你还是要杀娜塔蕾娜吗?她和我们不同,还保留了许多人性,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我们有高高在上地制裁她的权利吗!!」



「有必要的话。」



舞梨香的话语仍旧简短。



不能使自己的青梅竹马脱轨失序,如果她照自己的原则杀死正正当当的娜塔蕾娜,就真的毁了。不管使出多么卑鄙龌龊的手段都必须点醒她,无论尝尽多少荒谬绝伦的辛酸,在场任何人都没因此获得制裁他人的权利。



(了、结……)



舞梨香之所以刻意从空中降落,应该是因为不喜欢一直被藉由人工制造的假目标『威胁』残骸施展大规模对空攻击吧。



然而,那对歌琉多方而言,将成为最后的机会。



因为。



(要是舞梨香再次飞起来一直拖延时间就完蛋了,我会束手无策,无法保护娜塔蕾娜,所以必须在这里做一了结……!!)



「我说,你好像想做个了结,但具体又要怎么做呢?」



此时,位于最近处的少女口中吐出宛如梦魇般的字句。



「水晶魔法师之间的战斗根本无法结束,因为就算四肢炸飞、侧腹被剜掉,只要不是致命伤,都可以在三十秒以内全部『再生』。也就是说,我们的战斗从最一开始就只能这样了,给予致命伤,就只有这一步。」



「……」



「我只要杀了娜塔蕾娜•普雷司特就赢了,但你呢?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停下脚步的喔,你有就算给予致命伤也要阻止我的打算吗?」



「………………………………………………………………………………………………………………………………………………………………………………………………………………………………………………………………………………………………………」



歌琉多有著根本性的错误。



虽然明白这是为了打击自己以获得胜利的心理战,却无法不加理会。



舞梨香凑齐了胜利的条件。



不过,歌琉多却已经不知方向。



自命令爱音「维持不可杀伤模式」一事中也可得知,歌琉多无法杀死这名青梅竹马,绝对要拯救娜塔蕾娜,却无法遵从以其他性命取代的要求。而舞梨香则冷酷至极,为了自己想守护的人,即使遭受怨恨也无妨,甚至能将自己的性命也当作人质。



正所谓穷途末路。



歌贝歌琉多根本没有胜利的条件。



「就玩到这里吧。」



青梅竹马以比寒冰更冷的表情恨恨地道,她已经看都不看哭嚎并不顾一切地抱扯著她的娜塔蕾娜,彷佛从未认同那同为人类一般。



「歌琉多,我不讨厌你那种摇摆不定的地方,但正因为如此,才必须有人来保护那么弱的你,否则你无法在这种世界里生存下去。这并非我们所期望的人生,但既然被拱到顶端了,就必须在这里生存。」



思索。



歌贝歌琉多被人抓著颈部,悬吊于半空中,殚思极虑地转动缺氧的脑。



必须从此凑齐条件,要做什么才会获胜?这是一场若无一方给予另一方致命伤将绝对无法停止的斗争,战胜它并拯救舞梨香与娜塔蕾娜的方法是什么?



报复无法产生任何结果。



无论是复仇雪恨的一方,抑或遭人反扑的一方,全部皆是。



能够斩断这种因果连锁的必要条件首先究竟是什么!?



「娜塔蕾娜•普雷司特不是『世界最强』,但并非『世界最强』的人都拥有挑战并打倒『世界最强』的资格,所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不管那是多弱小的挑战者,我会全部歼灭打算咬破我世界的人。」



这样不就和那些认为不需要水晶魔法并在我们成长之前拔除幼苗的『排解难题』一模一样了吗?



无论旁人怎么说,舞梨香都是自己唯一的青梅竹马。



不能让她走上这条不归路,然后,逆转与突破的提示永远都来自眼前的最强之人,歌琉多注视著以冰冷视线盯著自己的雨脚舞梨香。



她为何会开始这么说?



假使处死娜塔蕾娜•普雷司特为最优先事项的话,明明只要放著从海中爬起的濒死歌琉多不管,赶紧将那十二岁少女五马分尸,就能结束一切了。如今也是,只要以刺剑贯穿毫无计谋又任随情绪爆发并苦苦纠缠的娜塔蕾娜,届时舞梨香即可达成目标,但为何她要如此?



答案自不待言。



回想起舞梨香所说的内容,那缺乏了某些部分。



「……爱、音……」



「你又不打算杀我,拖延时间是要干嘛呢?在这冰天雪地里无意义地拖长时间的话,你就会变成冰棒死掉喔。」



对了。



因此,舞梨香才那么说。



她说的内容并无虚假,然而并未提及自己死穴的情报。雨脚舞梨香已经满足了足以杀死娜塔蕾娜的胜利条件,但位于对极的败北条件呢?肯定不是无法对娜塔蕾娜下杀手一事。



绝对不是。



为了在此打击歌琉多的心,不能被人知道那一点。



因此,少年只要对彻底分离型的水晶少女这么叫嚷即可。



「爱音,连同我的头一并砍断舞梨香的手!!」



呃唔。



传来一道类似咽喉痉挛般的诡异呼吸声。



那并非来自下令的歌琉多,以及受命的爱音。



甚至连竭尽全力试图阻止双马尾少女的娜塔蕾娜也为之瞠目结舌,却也并非来自于她。



唯独一人。



舞梨香掐抓著少年的喉部将他吊在半空中,理应居于至高无上的优势地位,却露出了遭锐利小刀刺中身体中央的神色。



「你……!!」



「对吧,舞梨香,你并不恨娜塔蕾娜•普雷司特。」



歌琉多令人玩味地一笑,这么咆哮道。



没错,运用自己当人质这一招是舞梨香自己对歌琉多用过的伎俩,而那到底多么有效,他也亲身体验过了。



「想排除威胁自己珍视之人性命的人,那就是你的行为原则!所以如果我本身消失,你要杀娜塔蕾娜的理由也会跟著消失。舞梨香,你很聪明,但勉强隐瞒败北条件,却反而让你的害怕变得更加明显!!」



「我做不到……」



舞梨香似笑非笑。



不对,她原本打算笑却失败了,只因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封杀藏于笑容背后的其他情感,并似乎甚至忘记了身为猎物的娜塔蕾娜紧缠著自己的腰部一事。



没错,因为她根本没心思搭理她了。



「我做不到啊!!你那是照本宣科的正义感?还是对安娜塔西雅的罪恶感?你和娜塔蕾娜不过是在几天之前才认识,为了这种毫无关系的外人,就奉上自己的一条命根本就是大错特错!!」



这名青梅竹马最为重视人际交往的时间长短,因此这对舞梨香而言难以置信吧。



然而。



「你是真的那么想,才隐瞒自己的败北条件的吗?」



「!」



「天真的歌北歌琉多真的可能干得出来,你是因为下意识害怕这一点,才隐瞒的吧,隐瞒了最糟的可能。所以我就干给你看,听好了,舞梨香,我想救的并非娜塔蕾娜•普雷司特一个人,我也想守护打算弄脏双手的你啊!!然后,要是『世界最强』变得那么肆意妄为,这世界又会变得有多么扭曲畸形啊!?我们对『排解难题』恨之入骨,一个也不留地走遍各地把她们赶尽杀绝,沦落到这一步的我们就绝对不可以变得扭曲!!必须让这世界变得更幸福,这一点对站在顶点的我们和没能站上顶点的娜塔蕾娜她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啊!!要是有人忍受著不幸或去践踏他人的幸福,这就和『排解难题』她们一模一样了呀!!!!!!」



为了这一点,他能够奉上──不管自己这一条贱命变得怎样都无所谓。



歌贝歌琉多被人紧紧掐著脖子,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堆起笑意的形状,那与藏起惧怕并变得扭曲的舞梨香不同,是一抹纯粹且温柔的笑意。



「学长,不行……」



娜塔蕾娜瑟瑟发抖。



她紧抱著舞梨香的腰,但用意却与方才不同,这名年幼的少女抢先一步预见了即将悄然无声造访的『某件事』。



「那绝对不行!!雨脚学姊,呃,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他的武器手里握著水晶般素材制成的刀。



缓缓自舞梨香背后逼近。



「……这样就是我赢了。」



「不要。」



「你要大吼大叫也没差,但不要以为爱音会跟你讲什么人情或常识,你也说过了吧,爱音只做被命令的事,然后能解除的就只有我,也就是说,舞梨香,你不杀死我的话,就无法解除我对她下达的死刑命令。」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基本上,水晶装甲与『初始能力』的『再生』等舞梨香的魔法只能保护她自己,而『障壁』也并非万能,当火力全开的爱音砍来时,舞梨香或许能打倒她,但歌琉多若于其间中任何一刀的话,便会魂归西天。



歌琉多认为她是一个温柔的女孩。



虽然舞梨香的言行举止激进,但基本上只会替自己以外的人著想,不管成为杀人方或受害方亦无所谓。尽管如此,她无论如何都必定会守护自己所认定的小小世界。会认为她骇人不过是因为受她刀剑相向所致,当自己受到守护之际,将会觉得她是一名能给予无上安心感的亲切女孩。



于这冷漠的世界之中有这样的正义化身也很好。



不过,倘若舞梨香要贯彻己志,那么歌琉多也将贯彻己志,且毫不犹豫。



一如舞梨香拥有自己对最强的坚持,那么歌琉多也可拥有自己对最强的坚持。



那并非屠戮一切。



茫然自失地伫立于血海中央的最强。



而是尽管变得遍体鳞伤,也能阻止最糟且无可救药的斗争。



「舞梨香。」



她将会默默望著少年被爱音杀死,抑或为取消死刑命令而杀死少年呢?这是一种极端的二择一,无论选择何者结果皆相同。自己是一个扭曲从懂事起便一直形影相随之温柔少女的脸庞,并害她哭泣的究极施虐狂,这最为卑劣的浑蛋露出笑容,并同时这么宣告道:



「再见了。」



无力回天。



下一秒钟,爱音的刀以最高速度砍下,连带半透明装甲一同斩断了舞梨香的手腕。



没错。



这把凶刃无声无息地划过,且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歌贝歌琉多的颈部。



3



「喔,原来如此……」



坐著轮椅的学生会长•表参道镜华于远处露出通晓内情的表情,喃喃自语。



她于手中操作的是手机。



那当然并非一般的市售品,而是一台无差别电磁窃听器,存取多台无线路由器,能一一拾取四周交错的电波与解读密文。



(触及安娜塔西雅•普雷司特的机密,伪造全新身分送入第二代葛摩诺亚,位于背后的藏镜人轻易给予的情报与服务虽然大费周章,但我却一直觉得娜塔蕾娜本人不太靠得住呢。)



倘若为身分可被任意窜改之人,那么应该以军方的菁英分子或情报机构的成员假扮学生或老师,再送进葛摩诺亚即可,假使『只图杀害』,亦不必执著于水晶魔法,举例而言,运用肉眼不可见的细菌、毒气、辐射物质等便能达成有效率的暗杀了。



安娜塔西亚的妹妹。



煽动这种具有象徵性的人物进行复仇,立为明显易懂的反攻计划标竿,也可思考有这种可能性。然而,这附近于早期即发生通讯障碍,但幕后黑手却并不打算应对这种资讯封锁的状况,假使他们想煽动怂恿世人,反而应该促使其广传,但全无徵兆。



如此一来。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对娜塔蕾娜•普雷司特抱有期待。」



镜华于口中轻语后,发现自己声音冷然,而不禁独自苦笑。



她不由自主地了悟到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吧。



(真正目的为挑拨我们针对娜塔蕾娜的处置起内哄,导致四人分崩离析,仔细想想,当初就预料到是这样了呢,多亏有歌琉多同学仔细地归纳整理情况,使得问题一度销声匿迹,但问题核心却原封不动。)



镜华用手机的角轻松地敲著轮椅扶手。



(我有点试探过头了吗?他们明明用厚重面纱隐藏真身,却很沉不住气呢,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



镜华比起使用水晶魔法的复仇者或『威胁』,更聚焦在位于他们背后的人类幕后黑手身上。运用手机与无线路由器的电磁窃听,也是为了反过来自无所不在的追踪者身上窃取数位情报所准备的装置。



这却激怒了『他们』。



虽说具体而言,目前尚未厘清那是何方神圣。



(但他们有所行动就表示我接近核心了。)



她勾起一抹笑靥。



正因为她能于此时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才能成为高居海上水晶魔法学园•葛摩诺亚顶点的学生会长吗?



(如果怕人刨根究底,明明不要有所反应且放任不管是最好的,或许他们自以为奸计得逞了也说不定,却反而自掘坟墓了呢,我已经设定好目的地了,之后只要顺著导航循路过去就好。)



无论如何,此时都为关键时刻。



虽然说只要循路过去即可,但反而言之,若于抵达之前耗尽力气的话,就碰触不到目的地。歌琉多与舞梨香的结局是未知数,若不越过这个关卡,这种胜利从天而降的局面将中途断绝。



「是会不打不相识,还是会直接变得四分五裂呢,世界的走向将会因此而变呢。」



4



「咚」的一声反而令人感到轻柔。



白雪降落堆积于寒冰大地之上,一道人影虚软无力地瘫倒其上。



受到命令的爱音如机器人一般,当她拔出刀后,为维持身体姿势的平衡,踢了踢位于脚边的厚雪。



「啊。」



雨脚舞梨香凝视的并非自己已经被砍断的手腕。



那根本无所谓。



这并非因为可以靠『再生』恢复,而是这名绑著双马尾的少女甚至并未将自己本身的性命置于衡量的天秤之上。



「啊啊啊。」



细碎水晶碎屑四散。



少女瘫倒于厚厚的积雪之中,他埋于雪中无法看见伤口,状况却清清楚楚,毕竟,舞梨香抓著歌琉多的颈部,而爱音从歌琉多背后砍中了她,假使能在该状态之下斩断少女的手腕,刀刃无论如何都会经过歌琉多的颈部──



──被切断了。



尽管并无明显出血,纵使被变形的水晶覆盖全身上下。



『初始能力』的『再生』能于三十秒以内恢复致命伤以外的所有伤势。



然而,反而言之,若为致命伤便不在此范围之内。



如果头颅与躯体分家的话──



不知需经百年抑或千年。



总之当舞梨香在世时,已经无法再度与之交谈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声尖叫。



少女放声尖叫并瘫软下去。



至今一直即使紧抱对方也要阻止的娜塔蕾娜受她牵连,自然而然地成为以双手怀抱著舞梨香头部的模样。而娜塔蕾娜亦并未那么坚强,当她蹒跚地摇晃身体时,终于无法支撑而双双倒落于雪地之上。



「学、长……」



传来一道细弱的嗓音。



不管是歌琉多无论如何也想守护的娜塔蕾娜,抑或歪著头一味等待下一道命令的爱音去了哪里都无所谓,舞梨香原本必须守护这名少年,假使再怎么行使暴力也换不回少年,就会彻底失去那么做的理由。



不过,牺牲的少年恐怕从未考虑。



考虑失去一切的青梅竹马是否能找到下一个理由这个部分。



死心。



心死。



「啪嚓」一声,『世界最强』的内心遭人扭折成ㄑ字形,并残酷无情地摧毁了,少女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不断尖叫的少女甚至浮现了以刺剑尖端贯穿自己喉咙的选项,但自杀也需要动力,失去所有希望的少女甚至无法复仇,仅僵硬如化石一般,并将一天一天地度尽她的余生。



「……白……」



此时──



她瞬间以为那是飕飕狂风的声响。



「舞梨香,这样你就明白了吗?」



但不是。



自己的确听见了,舞梨香抬起痛哭失声的脸,惴惴不安地往声音来源望去。



「那、那个。」



娜塔蕾娜也忐忐忑忑地再度开口。



「呃,雨脚学姊!好像很奇怪,那女孩是水晶魔法,对吧!?」



没错,水晶少女•爱音依然垂著手刃身为自己术者的少年的手,如今也一如往常地歪著头。这是待命状态,虽然形状不同,但她也是水晶魔法,从未听过装甲在水晶魔法师死后仍旧可以原封不动地遗留下来的例子。



也就是说?



「等等……」



舞梨香拋下刺剑状晶械装置。



惊惶失措地趴伏于地上爬挖著雪。



「等等!!你该不会!?」



她从积雪之中拉出了他。



拉出了歌贝歌流的头部──



──但那却不仅有头部,虽然不明所以,但他的头与身体依然连在一起。



他原本便倒在厚厚的雪中,又被爱音用脚踢飞的雪盖住了颈部的部分,让人无法看见,而自舞梨香遭砍断的手腕所散出的水晶碎屑也提高了伤势的印象。



半冻结的少年虚弱地笑著,并这么轻喃:



「我总是保有这个选项,每当你像这样失控的时候,我就会把这张牌打到牌桌上,这次以未遂结束,但下次我会真的折断你的希望。」



「怎么、做的?」



舞梨香似乎仍旧无法置信并这么喊叫,露出浮沉于黏稠恶梦之中的神色。



「小爱的刀确实连同你的脖子一起砍断了我的手腕!若是不这么做,她根本没办法从那个位置砍到我的手啊!?」



「爱音没有核心或本体的概念,从心脏到刀尖全部都被统称为爱音这个名字。」



回答的人是爱音。



她依旧歪著头,道:



「然后,爱音基本上可收纳于祭品大人的体内,应需求采取向外界扩展的形式,自心脏到刀尖为止的爱音可全部被收纳进祭品大人的体内。」



闻言,舞梨香「啊」了一声。



她口中流泄出彷佛事到如今才得知般的呆滞嗓音。



「从脖子后方收纳刀,再从脖子前方取出来。」



这语调如机械般地毫无感情。



对爱音而言,这不过是以刀划过水面般的事情吧。



「这样就可以不损伤祭品大人的颈部,只精准地砍断舞梨香小姐的手腕了。」



歌琉多理应没有下达如此复杂命令的时间。



他所喊出的唯有『连同我的头一并砍断舞梨香的手』而已。



但另有一大前提──



「爱音尚未解除不可杀伤葛摩诺亚相关人士的模式。」



「那指的该不会是……」



如此轻语的是娜塔蕾娜。起源为歌琉多与娜塔蕾娜的邂逅,必须回溯至最初的袭击之时。



而那也理所当然地包含身为术者的歌贝歌琉多在内。



因此,对爱音而言,必须以依循这项前提的形式执行口头命令。而正因为是歌贝歌琉多,才能并列出多项条件,并以如此缜密的精确度操控爱音。



苍白的少女疑惑地动著眉毛。



人类擅自设定出的善恶。



果然无法套用于这名水晶少女身上。



「如果没有这个模式,就会更简单了,战斗条件中增加了多余的限制,老实说将相当碍事,所以希望祭品大人能说明一下用意,却从未实现,真让人困扰。」



「……」



因此,歌琉多才得以活下来。



得以维持性命。



不过,却并非什么也没发生,就算于肉体损伤面没有问题,但他的假死应该已经伤害了青梅竹马的心。



歌琉多确实这么说了──



──每当你像这样失控的时候,我就会把这张牌打到牌桌上。



──下次我会真的折断你的希望。



「你还要打吗……」



歌琉多冻结了一半。



并被哭得抽抽噎嘻的少女紧紧抱著,但毫不留情地这么宣告。



这与舞梨香对『绝对无法痛下杀手』的歌琉多所做的如出一辙。



此乃透过彻底打击她的精神,以阻止其行为的行动。



「爱音,解除不可杀伤模式,下次真的下杀手也无所谓。」



「收到,祭品大人。」



爱音以冷若冰霜的嗓音回答。



无趣的预演已经结束,接著才是正式上场。



「放下了多余的负担,爱音下次会全力以赴的。」



从今以后,已经没有那种退路了,只要说「杀死」,爱音将毫不留情地杀死身为术者的歌琉多。歌琉多警告著舞梨香,视她的行动而定,十多年的缘分有可能瞬间断绝,尽管如此,还是要继续这场世界最强之间的荒谬斗争吗?



犹若剜著尚未成功止血的伤口,他要她凝视著方才埋入的心灵创伤。



并询问是否要将这股恐惧化为『实物』?



「不、要。」



『世界最强』已经不复存在。



紧紧拥抱著半冻结的歌琉多的是──



──一张方才即将撕裂自己半身之哀恸少女的泪容。



「已经够了、住手、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歌贝歌琉多发出「唉」的一声呻吟。



自己的确赢了,成功阻止了雨脚舞梨香。



然而,自己究竟何时沦为一个令青梅竹马少女哭泣会感到开心的人呢?这如同掌掴幼童的脸颊,或踢踹驼背老人的背一般,唯有这些明明是绝对不可以冒犯的禁忌。



经由某人之手。



有些事于歌琉多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变质了。自己过去憎恨『排解难题』那五人,成功地复仇雪恨,并瞥见位于幕后的东西。对这名少年而言,仅能总结出一个答案。



这恐怕是一个安娜塔西雅等人亦无法对任何人说起,并一直以来藏于内心深处的结论。



一言以蔽之。



「……『世界最强』根本只是一个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