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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 2)




「……兔崽子们,你们可别死啊。」



6



「唔」,歌琉多发出一声呻吟。



自己的喉咙下意识地蠕动,大脑后方充斥着杂讯,纵使知道有一股忽略状况想要尖叫的冲动于心中炸开,却无法压抑。



颤抖的手随即动了起来,但并非为了捂住自己的嘴。



他将手伸向胸前的水晶花,正当他强烈地意识到它的通讯功能,而无视一用必死的前提之时──



「祭品大人。」



「唔!?」



歌琉多被爱音从膝窝一踹,视野随即垂直地坠落。当他头部的高度下降后,就被搂向水晶少女单薄的胸前,并直接塞进附近的空教室之中。



唰啦。



走廊上传来沉重潮湿的声响,那真面目果然为『真正的威胁』吧。当爱音靠着墙壁后,便以单手抱住少年的头,用单薄的胸部堵住他的嘴,再以另一手重新握紧日本刀。



一旦被找到,就玩完了。



不过,透过湿透薄布传来的爱音心跳却如落地钟的钟摆般准确,她似乎不会产生因紧张而心跳加快的生理现象。耳边传来一阵阵「啪躂」「唰啦」的声响,这些声响以漆黑金属而言过于湿黏,自走廊后方不疾不徐地来到教室前方。



在空教室里就安全了吗?



怎么可能,歌琉多早已知晓以铁板挡住的窗户之外,存在着密密麻麻的海蟑螂型『威胁』与有脚的蝌蚪型『威胁』,外面传来许多利爪摩擦的声响。



实际上,地板上掉落了化为水晶的少女的脚。



根本没有安全地带,理所当然这四个字早已不复存在。



歌琉多感到孤独,这并非因为没有同伴,而是因为遭受掠食者彻底地团团包围;这并非无人陪伴的孤独,而是四面楚歌的孤独,光是忍受这种心理状况,便有种精神耗弱的感觉。



「……所以,爱音就说它们是仰赖视觉辨物,只要不打开窗帘的话,就没有问题,但铁板的缝隙和强度属于未知数,要留意是否会不小心脱落。」



然而,爱音在意的却是走廊那一侧。



这名水晶少女悄声低喃:



「有关走廊那边的『威胁』情报较少,无法断定它用什么方式搜索或移动,危险性较高,它或许在地板上洒润滑油,来帮助自己移动。」



「……」



「不过,不管那是水蛭或蛞蝓,之所以用黏液包裹全身,就是为了避免接触空气,而造成干燥。一般来说,这种生物都会想增加路上的摩擦来止滑……祭品大人?」



歌琉多并未回应她。



他无法停下不自然的瑟瑟颤抖,即使依赖爱音稳定的体温,也无法获得安心感,呼吸紊乱,全身上下不断冒出冷汗。



水晶少女用力地将歌琉多的头搂向自己单薄的胸口,说道:



「祭品大人,无论如何,走廊上的『威胁』都走掉了,只要不去刺激窗外的『威胁』的话,就不会有危险。不要紧的,它们都没注意到我们。」



不对,不是这样,自己恐惧的来源并非这一点,自己的性命微不足道。



占据脑中的另有他事。



歌琉多一直窝在水晶少女的胸前,蠕动着颤抖的嘴唇:



「那是女生的脚……」



他悄声低语。



自己明明希望对方否定,却找不到依据。



「是谁的?这根本不用问,在被『威胁』占据的第二代葛摩诺亚中行动的水晶魔法师有限,所以,那个,所以那是──」



「祭品大人。」



「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舞梨香绝对平安无事的定律啊,人类一旦要死的时候,三两下就会死掉啊,在这烂到无以复加的世界──」



「祭品大人。」



爱音再说一次。



她这次的语气稍微强硬一些,如打断歌琉多般说道:



「掉在地上的是人类的右脚,从那形状来判断,有很高的机率是属于女性。」



「!」



「不过,反过来说,也只有右脚掉在那里。」



「所以?」



歌琉多难堪地紧紧抓着爱音,抬起了头。



两人的唇瓣仅距离几公分,他挤出绝望的嗓音,彷佛央求食物的雏鸟。



「剩下的部分或许被像建筑重机的『威胁』大嘴咬得四分五裂了啊!」



「爱音不是那个意思。」



爱音仍旧将少年的头抱在自己单薄的胸前,做出以手掌抚摸他后脑勺的动作。这名纤弱娇嫩的少女比人类少年矮了一个头,却恍若安抚幼童般的母亲,说:



「袜子、皮鞋、制服裙和内衣等东西没有一起化为水晶,对吧?」



「啊。」



水晶少女身为自己的另一半,却道出自己无法独力察觉的事。



歌琉多从不知道,能与他人对话竟然是一种这么强力的救赎。



「水晶魔法的『修复』能力基本上是一种能治疗伤口的机制,但在受到致命伤、全身化为水晶时,会卷入身上所穿的衣物,硬化为半透明状。」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你想说舞梨香还没死吗?那并非尸体的脚,而是在『修复』还活着的人。爱音,求求你,对我这么说!」



「在脚断掉了的时候可以这么说,但爱音无法保证之后是否受了致命伤。」



「……」



「既然已经实际遭受『威胁』攻击,就代表舞梨香小姐的潜伏行动似乎失败了,可认为她始终处于一种极为危险的状态之中吧。」



爱音果然极为严苛无情。



应该说她无动于衷,抑或仅为了战斗而生呢?



歌琉多离开爱音单薄的胸前后,仰望空教室的天花板。



「噗哈,就算被『威胁』发现了……但也没有剧烈战斗的声响。」



「虽然状况不明,但『威胁』阵营或许拥有活捉她们的理由,也可能『威胁』为了阻碍她们行动,而释放出催眠瓦斯,舞梨香小姐却在效果出现前逃走,晕倒在它们的视觉死角了。」



「这没有根据呢。」



「当然,上述两点都是依照您的期望,混入偏见后提出的假设。老实说,既然没有战斗迹象,认为战斗已经结束比较合理。」



对歌琉多而言,要做的事情并未改变,只能依循应为舞梨香所遗留、照射雷射后会浮现出的手印,寻找自己的青梅竹马了。



他再度提心吊胆地回到走廊上,追寻痕迹。



这并非即时讯息,而是过去留下的轨迹,无论歌琉多等人抱持多大的希望,当然也存在着留下这讯息的人早已死亡的可能性。



「……」



「祭品大人?」



此时,歌琉多不经意地停在走廊正中央,他呆若木鸡,无视站在一旁的爱音对自己说话,仅凝视着一点。



他身处于一片幽暗之中。



然而,一只发出微弱光芒的柔荑自走廊的转角处伸出,注意到歌琉多的视线后,柔嫩的手掌轻盈地挥了一挥,如招手似地摇摆了几下后,便缩回后方。



「祭品大人。」



少年的身体虚软地左摇右晃。



那只手宛若某种装置,如同利用飞蛾趋光天性的捕虫灯,如同吸引鱼主动咬住的假饵,抑或如同令蚂蚁吃下毒饵的引诱物质。尽管他人不明就里,但这种信号如同以拉杆控制一般,能从外部轻易地操纵被锁定的对象。



少女柔嫩的手不仅引诱了歌琉多一次。



当他走过转角后,又引诱他前往下一个转角,有时手甚至会从诡异之处伸出,当他抵达阶梯后,手便从天花板正下方伸出。



歌琉多也隐隐约约地明白。



这并非正常的人类。



知道之后,就必须加以确认,确认这想让自己看什么。



目的地并非什么特别的房间。



是稀松平常的国中部校舍走廊,唯有冰冷的地板无限延伸,走廊正中央传来一道嘻嘻暗笑的悄然气息。



年约十三、四岁。



一名全裸少女随兴地伫立于此──这是一片死亡领域,外界遭『威胁』层层覆盖,窗户也被铁板堵住,分不清原本色彩,它虽然与此地格格不入,却确实存在,这具散发光芒、未完全发育的纤弱身躯毫发无伤。



少女招了招手,明明没有风,一头蓝发却无风自动。



它依旧缓缓地笑着。



脚边……若要这么称呼恐怕有语病,蓝发少女的双腿如人鱼般收缩,化为一条细绳,连接于地板上,而它正下方的冰冷地板上散落着一些物体。



歌贝歌琉多不疾不徐地垂下视线。



终于得知这要让自己看什么了。



有手、有脚。



那衔接着类似躯干的部分。



却毫无色彩。                       因为那是以半透明的水晶所形成。



现场毫无铁锈臭味,这种冰冷且锐利的惨状,俨如玻璃工艺品碎落在地般。



能看出化为碎裂躯块的胸部与脚踝形状,



连同衣服与鞋子,



全部都转化为水晶雕像,那是水晶魔法师的死状。



乍见之下数不清那究竟为多少人份的躯块。



这是因为那儿明显地散落着超过一人的零件。



然而──



歌琉多却从难以辨识的残骸中找到某个熟悉的零件。



那是一颗滚落在地的球形物体,若将之比喻为哈密瓜,或许『偏小』。当这种单纯的影像经由平日的价值观调味后,自己并未期许的真实感急剧地油然而生时,一道电光窜过他的后脑勺。



歌贝歌琉多瘫倒在地,抱起半透明的躯块,并原地放声哀嚎。



那是断掉单边卷发双马尾的少女头部。



是雨脚舞梨香。



7



位于日本南方的太平洋上,距离最前线的神户港一千公里之处。



此处遍布略带蓝调的灰阶色彩,这是为了对抗『威胁』召集而来的多国联军联合舰队。海面以多艘核动力航空母舰为基调,再镶缀着巡洋舰与驱逐舰,这幅画面显示出过剩的军力,而理所当然,在看不见的海面之下,也有多不胜数的潜水艇正在待命。



这是杀人技术的极致。



因为世界主轴转移至对抗『威胁』之上,这些精密机械大军被时代洪流所遗落,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一名拥有浅黑肌肤、轮廓分明的男性甲板指导员,坐在远比学校操场更加辽阔的航空母舰飞行甲板边缘,甩着钓竿并发出傻眼的嗓音道:



「……真是讽刺。」



「你是指美国和中国的舰队并肩漂浮在海上吗?」



──我指的是假使有心召集,就可以从全球各地汇集这么多艘船舰啦。



但这名壮年甲板指导员欲言又止,纵使对比自己小孩还年轻的女性技师这么说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将这句话藏回心底。说是机动舰队听起来好听,但实际上,若无补给的话,一天内能前进的距离有限。以下仅供参考,若是能在各地港口获得充分补给的环球邮轮,大概需要花上七、八十天才能环游世界一周。



但舰队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聚集于此。



类似『威胁』的敌踪大量包围第二代葛摩诺亚的时间约在黄金周这种日本连假的尾声附近,在那之后的极短时间内,即号召到这么多船舰漂浮于汪洋之上。不言而喻,由于这些船舰自清奈与旧金山的军港悠然出航,所以根本来不及赶去拦截威胁。



「哎呀呀……」



合作对抗『威胁』,为协助新世代魔法师而不遗余力──尽管嘴中吐出美丽的辞藻,却在台面下进行攻击准备,人类始终无法互信。



(话说回来,也准备得过于周全了。)



壮年甲板指导员默默地陷入沉思。



(这就好像事先得知『威胁』那浑蛋要去袭击哪里一样……)



「……怎么可能。」



「前辈,你在说什么?」



甲板指导员理所当然并未回答这名理科女孩的问题。



「要做好准备,虽然主菜是从核能潜水艇上发射的毗那迦Ⅲ,但航空母舰也并非不用工作。这次也是国产匿踪战机F/A金刚杵的处女战,而且,要是毗那迦Ⅲ未爆的话,战机就要挂载小型核弹,紧临海面入侵敌营了。它绝对会因为自己大量散播的辐射而导致仪器故障,起飞时要是有一道小伤痕,都会要命的啊。」



「会下达『发射』命令吗?」



「天晓得,那是高层要决定的事。」



「咦?你露出不屑的表情呢。」



「毗那迦Ⅲ明明是鱼雷,但因为太空军负责管天上的发电卫星,所以就落到他们的管辖里了。这一票人都是些坐办公室的臭书呆,根本没见识过现场,一天到晚都在冷气房里敲键盘,你敢相信他们吗?」



「但我国在核武方面,陆海空三军早就整合了吧,就是归那些太空军的精英大大们管。」



「居然由那些连十次伏地挺身都做不完的弱鸡掌握着战争的致胜王牌……」



他们所谓的『高层』当然并非指于最前线作战的葛摩诺亚阵营。不论水晶魔法师们如何奋斗,一旦指挥航空母舰的『高层』下令的话,就会输入发射核武的密码。



(……毕竟,经济重心转移到中国大陆了,所以就不管日本了吗?这时代还真无情啊。)



日本拚死拚活地不断支付体贴预算(译注:日本支付美国驻日美军经费的俗称。),至今奋力地捍卫美方阵营的海上航线,但在此布阵的各国大型舰队却将核武对准日本内陆,真是讽刺。当然,日本政府也不断传讯抗议,但恐怕无法传到『高层』耳中吧,讯息已由某个不知名的下层官员打着哈欠压案不报,连进展到一对一对话的局面都无法如愿。



年轻女性技师以单手遮挡阳光,望向无法看见的水平线彼端。



「芮德涅小姐不要紧吗?」



「要叫她库伦蒂中校。」



「……芮姊真的不要紧吗?就算她曾去日本留学过,很清楚他们的语言和学校制度,但被世界最强魔法师们包围后,不就孤立无援了吗?谈判也是,如果她没办法在时限内平安无事地离开──」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



浅黑肤色的甲板指导员微微地吁了一口气道:



「库伦蒂中校在杀人技术方面是一等一的好手,在魔法的世界中也是。虽然说她是去谈判的,但葛摩诺亚阵营的考虑时限也只到她抓狂之前吧。」



钓竿有所反应。



他卷起钓线,水面上出现一个发出黯淡光泽的黑块,这不可能为栖息于自然界中的鱼虾,任谁也无法回答潜伏于水面下的『威胁』势力范围究竟扩及何处。壮年甲板指导员被吓了一跳的年轻部下紧紧抱住,所幸加以确认后,发现那只是一只长靴。



世界的秘密并不会这么简单就探出头来。



「……要是葛摩诺亚阵营敢犯下这种错误的话,马上就会发射鱼雷的。你是技师应该也知道吧,在一次作战行动之中,根本不可能不犯下任何一丁点小错。」



8



(啊。)



屏气敛息。



于昏暗之中蜷缩身躯,抱着受伤的夥伴,并因为自己的汗水与海葵型泼出的黏液或机油而全身湿黏。



倘若稍微挪动身体,就会立刻被发现,并惨遭吞噬,正因为深知这一点,雨脚舞梨香便动也不动地屏气敛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偏偏。



来的是歌贝歌琉多。



她从空教室的拉门缝隙间窥伺即可瞭解,那名蓝发少女……实际上为藉由高超『拟态』与四周景色完全融为一体的海葵型『威胁』,它的魔网已经捕捉到自己的青梅竹马少年了。



那名蓝发少女为饵球。



举例而言,深海鮟鱇鱼为引诱猎物至嘴边,会使自己部分的身体发光,而一如上述状况,一旦被少女的饵球锁定,便无法抗拒了。这无关乎意志力,人类基于功能与构造问题,将受到少女型饵球所囚困。



这近似于毒品般的绝对服从性,少年跪在空无一物的走廊上,恍如默剧般地做出抱住某物的动作,眼前明显存在非人『威胁』,却无法严阵以待。



蓝发少女。



(『完形体』……!)



舞梨香这么命名这『威胁』,它能让锁定的目标见到自己所渴望的幻影,但那并非基于美化回忆或乐观心态的第一候补,而是基于妥协与防线心理的第二候补,再呈现出这样的分歧结果──别过度期待,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它可以读取对方未经美化的思维,并加以投射形体。



当舞梨香等人遇到它时,松田唯实就是被这种能力所败。于现实之中,她的右腿自根部惨遭咬断,任凭那是人类骨头中最粗、最强韧的大腿骨,也只需要一击。



这能连同『障壁』一口咬碎的攻击,类似运用电动切割机。



当面对摇曳着蓝发且曝露出雪白裸身的少女(状似少女的不明物体)时,倘若忽视所处状况,并茫然伫立的话,便毫无活路可退,身为『本体』的巨大海葵将自周遭,亦即四面八方扑来,生吞猎物。舞梨香与多世里在唯实被成千上万的触手包围前,竭尽全力地拖出了她,却未得到根本的解决方法。



单靠火力无法战胜它。



无法区别它与何处环境融为一体,当蓝发少女现身时,三人中就会有一人受到引诱。如此一来,遑论孰强孰弱,而是根本无从制定战斗方式。



于是,她们选择等待,寻求外援。



纵然身上拥有手机,也有水晶花,三人却默默无语,拚命地忍耐着于深海中一点一滴地被压扁的凄冷孤寂。



凭藉装备或许能改变战况,靠这艘船上的道具,能制造出炸弹,若有感应器或遥控引爆的装置,局势或许将风云变色,或许有能逃走并重整态势的机会──假使可以建构出根本不必站到它的正面,而是在远方令它自己受创的方法。



然而,偏偏『完形体』选中前来救援的歌贝歌琉多为目标。它连雨脚舞梨香所留下的讯息都能模仿得如出一辙,藉由那些照射肉眼不可见的雷射后所浮现出的手印,将他从多条路线上一步步地引诱至最为危险的地区。



雨脚舞梨香的原则极为单纯,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为此就算消耗自己的性命也无妨,纵然摧毁全世界也在所不惜。



「多世里……」



「舞梨香,不行。」



「唯实就拜托你了,我得去救歌琉多。」



「绝对不可以,一旦刺激『完形体』就输了,我们已经讨论出结论了吧?」



走廊已经扭曲成一片殷红色。



那恍若半径几公尺大的食虫植物已彻底展开,偌大的海葵如食人向日葵一般,而于它的中心点上,歌琉多受虚无与绝望重挫,双腿瘫软,跪地不起,他已经无法从该处采取回避行动了。



蠢蠢欲动的无数触手自根部朝尖端缓缓变色,从如鲜血般的艳红转为比植物绿色更加鲜明的翠绿。



「啪叽!!」,现场传来一道大气破裂般的声响。



自己曾在海底见识过,当海葵型『威胁』填充能量后,将改变颜色,然后,它们不仅可以将燃料传送给友军,也可自行用于进攻。



这世上根本不存在雨脚舞梨香能绝对平安无事的定律。



不过,同理可证,这世上也不存在歌贝歌琉多能绝对平安无事的定律。



在生存的唯一路径上,尽管只是某处断了一公厘,无论谁都会理所当然地进退不得并死于该处。这无关乎善人、恶人,缔造世纪发现的伟大科学家,抑或体弱多病的可怜妹妹。人类擅自决定的附加价值并不具备足以左右生死的引力。



那如今为一团电能。



当歌贝歌琉多被成千上万的触手同时笼罩时,何止切割,他的身体恐怕将连同不完全的『障壁』全数消灭,就如同旧灯泡的灯丝被烧断一般,并无任何感人肺腑的奇迹介入的余地。



(契机……)



脑中虽然麻痹。



但少女依然紧咬着牙。



(必须制造歌琉多能活下来的契机!!)



铿铃!!



当雨脚舞梨香道出「激磁启动」四字后,便凭空拔出刺剑型晶械装置。



此时──



「爱音。」



少年轻声低唤,他仍旧跪地不起,做出抱着某物的动作,对歼灭城镇、州区与国家的『威胁』毫无防备,瞳孔甚至无法对焦。



没错。



他朝着因为并非人类、而对仅能蛊惑人类的饵球毫无反应的爱音说道:



「照你自己的判断行动,不用等待我的许可。」



水晶少女与饵球少女同时歪了歪小脑袋。



下一瞬间。



爱音横向斩出的日本刀划破空气,毫不留情地砍下了对方的(状似)首级。



9



机场塔台中飘散着红茶香气。



这壶茶泡得较浓,果然是基于军方风格的提神礼法吗?



热水壶、陶瓷壶、滤茶器、沙漏……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些茶具看起来像盛行于太古的炼金术实验道具,但芮德涅•库伦蒂的举止却无一丝犹豫。



「老公,孩子已经睡了吗?唉,在睡前吃了松饼……虽然没关系,但妹妹会吃醋的,所以要小心喔,她会说我们老是偏心姊姊。」



而且,她在泡茶的当下,还能单手拿着手机对话,就像个沏茶行家。



坐在轮椅上的学生会长•表参道镜华等待她通话完毕后,有些赞叹地道:



「你真熟练呢。」



「茶原本就是我们国家的东西,因为是在自家附近的农园种的,所以会想比他人更懂得如何享受啊。」



她将注入热茶的其中一个茶杯递了过来。



这如同在试探一般。



镜华见到芮德涅喝了一口从同壶中泡出来的茶后,自己也拿起了茶杯。银发褐肤的军人见状,反而嘻嘻一笑。



她左手上的婚戒与电子表的表面反射出光芒。



学生会长注视着手表道:



「那是很旧的型号了呢。」



「我很喜欢这支表。」



芮德涅于眼镜后方垂下眼睑,随意地打发过去。



「等休息完就言归正传吧,因为出现了我也必须冷静汇整的情报呢。」



「好。」



这是自机场设置的精品店中借来的点心吧,当镜华小口啃了糕点的边缘后,或许是闻到添加物的气味,便若无其事地将它拿远道:



「是要讨论就算用核武攻击『威胁』,也只会造成反效果的事吗?」



10



歌贝歌琉多猛然地恢复神智。



当他眨了一下眼后,原本抱在双手上的青梅竹马的头颅已经消失无踪,只见四周失去色彩,化为碎裂零落的漆黑金属。『威胁』基本上以金属构成,但它倾颓的模样却极为柔软,令人感到恶心,不知是以细缆编成网状,抑或塞满了类似软骨头坐垫的小颗粒,还无法厘清它究竟是怎么保有柔软性的。



歌琉多用单手按住自己头部的一侧,皱紧眉头。



(……透过色彩效果使认知失常?不对,这家伙是更加强制性的,是依照化学式合成了引诱人类的物质吗……?)



「爱音,我不想让其他『威胁』吃掉它,有办法彻底摧毁它吗?」



「可以,但会发出相当的光线、噪音和热能,恐怕附近的『威胁』会注意到,并一拥而上吧。」



「那就『下毒』,要是能找到炸弹或强酸的话……」



「歌、歌琉多……?」



近处传来一道细弱的嗓音。



少年微微绷紧了身体,但站在一旁的爱音则依然垂下以单手随意握住的刀身,直立不动的水晶少女问道:



「那是舞梨香小姐本人,要攻击吗?」



歌琉多闻言,悄悄地吁出一口气。



对方似乎还无法相信他的战果,仍旧握紧刺剑状晶械装置,双眼睁大至极致,并不断颤抖道:



「怎么?你刚才、是怎么杀死『完形体』的?」



「嗯嗯……我有命令当我或爱音其中一方出状况时,就交由正常的一方自行判断。这来自于我认为身为人类的我,和不是人类的爱音,眼中的世界是否不同,因此事先安排了这样的指令,但这想法却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这决定也不是完美的,毕竟,要是爱音突然想掌握主导权,而释放高压电流或催眠瓦斯的话,就能合理化『叛乱』了呢。」



完形体是蓝发少女……不对,是海葵型『威胁』的暂定名称吧,由于全文为完形崩坏四个字,故难以认定为一个适当的名字。这类似因为DV(译注:家庭暴力Domestic Violence的缩写。)一词广为流传,所以连家庭二字也被冠上负面形象。



总之,歌琉多这么说:



「它们只能操纵人类,所以对爱音无效,或是对『威胁』来说,也觉得出乎意料,竟然有人类以外的东西来了。」



11



哑然失声。



佩戴眼镜的银发褐肤军人──芮德涅•库伦蒂于人工浮岛综合机场塔台中,浏览着对方提出的资料,甚至忘记呼吸。



红茶早已彻底凉透。



「『威胁』……」



她以颤抖的右手紧紧包覆住自己的左手。



尽管如此,她并非会逃避现实的人种。



芮德涅自庞大的资料中准确地撷取至关重要的资料,并低喃:



「『威胁』中或许有能抵御核武的个体……?」



「因为没做过实验,所以无法完全确定。」



轮椅上的学生会长一脸淡然。



「不过,不管是海胆型或是雄狮型,和『冰晶海岸』相比,这次的种类非常多元,各种类似属性的要素风格很强烈呢。举例来说,在神户港好像有能正面承受『烁光体』射出的雷射炮却还生龙活虎、专精防御的河马型『威胁』。要这么说的话,雄狮型『烁光体』也是吧,能妥善处理高能量就代表它具备了能在体内容纳能量的术式吧。其他应该也还有一大堆我们从未见过的『威胁』吧。」



「可、可是,如果考虑到毗那迦Ⅲ的弹头威力……!!」



「没办法的,『烁光体』所射出的光线瞬间温度似乎超过核反应,目前还没有能击败它的报告,也就是说,那和假目标不一样,不会只靠数量优势横冲直撞而已喔。它们深知自己的性能,会观察战况并互补弱点,既然如此,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应付核武吧。」



镜华以一种思考半停止的军人也能明白的笃定嗓音论述。



简洁扼要地这么说道:



「还有,你忘了吗?当『威胁』出现损伤后,其他威胁就会吃掉停止运作的友军,并无止境地改造升级啊。已经在『本尊』水黾型和水母型上观察到这个现象了。虽然核武极为强大,但实际上会出现能打倒的『威胁』和不能打倒的『威胁』吧。先不论个体强度,位于中央或外围,是单独存在还是大量叠合,伤害值也会随地形和阵形而改变吧。『威胁』并非一只巨大怪兽,而是无数大军,假如损害规模参差不齐,最后留下一只幸存的话,就会演变出一场恐怖的改造升级。我可不太愿意去想像将从残骸堆中发出什么呱呱坠地的声响呢,你呢?」



「……」



「就算执行在它们的残骸中放入炸弹或病毒以妨碍改造的『下毒』计划,也会因为用核武粗鲁地轰完后,导致残骸数量过多,反而要大费周章地封杀所有残骸呢。最好就是精确地歼灭,不让同伴带回残骸,为此,绝对要具备高速战斗和超高火力,又要能身轻如燕,可以当场检查是否已经确实地杀死敌方和动一些小手脚。这么一来,全身包覆着水晶装甲的我们就是最佳选择了吧。不限于核武,只要是威力参差不齐的广范围攻击,都只会给予『威胁』成长的机会喔。」



「开、开什么玩笑……」



芮德涅瑟瑟颤抖着。



萦绕于她心中的是愤怒、焦躁,抑或畏惧呢?



总之,当战栗超越一定程度后,银发褐肤的军人就失控了。



「开什么玩笑!!水晶魔法是那么方便的特效药吗?实际上,你们目前还没获得击败报告,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能打倒『威胁』的是……!?」



「高中部三年级生(主要范畴晶级频率3)。」



轮椅上的学生会长这么回答。



流畅且迅速。



「就算获得『次元跳跃』的能力,光只是这样也很弱吧。靠这种升上高三就都能学到的技术是不行的,重要的是就算爬到这地位也绝不会放松警戒,且认为实战中无奇不有并能严阵以待的心态。只有这一点不是打开书本就能学会的东西;不过,却是人人都有的机会喔。毕竟,不只我们『天外四神』见识过人间炼狱呢。」



「怎么可能刚好有这种人选……」



「有啊,实际上现在就有一人了。」



表参道镜华凝望着一缕希望。



「在抵达机场前,豪华客机上有VR眼镜。」



「?」



「因为恰好有机会,我就和歌琉多同学实战演练了一下唷,用我还是全盛时期的状态数值。」



芮德涅闻言,屏住了呼吸。世上唯一的晶级频率3,如今谁也无法再度见识到了,她是某种最强的完成型,但真正令她感到错愕的事实随后才至。



「你觉得结果如何?歌琉多同学赢过了我喔,而且还没用爱音妹妹。」



「他是怎么办到的!?」



「他利用了程式缺陷喔,他在刻意引诱我使出『次元跳跃』后,让我的VR分身假当机了。他当初在虚拟实境中发现无法叫出爱音妹妹后,立刻拟定了这个计划呢。他说体感模拟器会有无法重现的现象,也因为这样,我当时彻底动弹不得了呢。」



一片空白。



学生会长对开阖着嘴的褐肤军人巧笑盈盈道:



「啊哈哈,一般人不会这么想吧,大家会比照现实中水晶魔法所能办到的能力,逐步拟定要怎么赢过拥有最强性能的我,但只有他不一样,他会从更高的格局来检视胜败条件……在对抗『威胁』的战争中,一旦被震慑住的话,就会落败喔。如果不是拥有像他那种观点的人,会以为自己不遗余力,却只是一路跑在通往灭亡的轨道上,就像急着发动核武攻击,帮助『威胁』成长的你们呢。」



「……」



「『排解难题』的时候和『假目标威胁』的时候都是,他拥有战胜无法击败的上级玩家的力量。实际上,他现在也正逐步达成中。」



唯一成功击败『真正威胁』的报告案例,是海上一战中藉由同类相残所击败的。由于过于轻描淡写,所以连本人都未注意到自己立下的丰功伟业──学生会长抱持着这种期盼。



「虽然歌琉多同学拔得头筹,但任谁都有可能喔。我们的学生被假目标『威胁』折腾了一番,陷入恐慌之中;不过,在遇上『本尊』时就不一样了。差别是什么?我认为原因在于是否能看到归处,人如果有目标的话,就会拟定对策并积极行动,这和认为弥补功能性不足后就能变强的『威胁』大为不同。」



镜华这一番话既是在抨击大人们将挂载核武的毗那迦Ⅲ视作足以弥补所有缺陷的万能鬼牌,同时,也透露出忧心自己阵营的愁绪。



她彷佛孩童般吐出粉舌,这么补充:



「……因为我是个坏姊姊,所以看来无法和大家做一样的美梦呢。」



世上独一无二的完全分离型水晶花。



这名超越常理的少年无须仰赖既有的神名,即可成功地操控水晶花,是真正的特殊分子。他恐怕会站在精通『中规中矩』水晶魔法至极致的表参道镜华也无法抵达的地点,露出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对自己的成长感到忧心忡忡,并无时无刻不死命挣扎。



唯独不愿这份期盼落空。



镜华隐藏着心中这份犹若少女引颈翘望绘本中王子般的软弱。



她这抹完美无瑕的笑容究竟渴望引出什么呢?



「他一定能找出漏洞,假如葛摩诺亚中存在着足以跳级(范畴谬误)的真正才华。」



插曲一



开什么玩笑。



银发褐肤的军人──芮德涅•库伦蒂轻咬下唇。



她之所以离开塔台是为了逼迫自己恢复冷静,但当自己独处后,反而更加烦躁。这恍如被关进无时钟的密室,她感到时间分分秒秒有所偏差,但纵使已有自觉,却也无法遏止。



员工专用门旁有小型吸菸区,虽然她并非吸菸者,但想藉由被墙壁围起的空间来区分领域,若非如此便无法安心。



「呼。」



芮德涅反射性地吐出沉重气息,自我判断心情混乱。



与手机同步的电子表也染成一片红。



一旁即有休息用椅,但这名佩戴眼镜的银发褐肤军人却视若无睹,她身穿窄裙直接席地而坐,依照步骤,不疾不徐地活动身体。



吸气,吐气。



虽然仅有这样,但呼吸能胜过一切。



藉由将肌肉、血液以及全身上下的内脏一一纳入自主管辖下,强制性逼迫心脏逐渐恢复冷静。熟练如她,这点小事正如扭开无型的开关一般。



无需望向戴在左手上的电子表。



呼吸、脉搏、血压、脑波全部归于平静。



她接着思考:



(……有太多我不知道的情报了,尤其,的确必须暂且研讨核武攻击的有效性,但这对吹捧世界最强上位并管理全球的势力来说,这种资讯落后可是很严重的状况。)



当局面盘根错节时,人多倾向追求更多的资讯,但这种贪婪反而可能迷惑自己。



此时,应当摒除一切杂讯,面对自己的内在。倘若凝视核心的话,就不会迷失自己最想达成的目标,以及绝对无法让步的坚持。



没错。



(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同学……」



她专注于左手,并情不自禁地这么低喃。



这是身为军人的芮德涅位于腥风血雨的前线上,绝不可被听见的一句话。



此时。



芮德涅•库伦蒂不经意地抬起头,宛如有小虫飞过眼前一般。



那是一缕唯独专家可辨的杀戮气息。



人工浮岛综合机场借出作为前线基地,除了葛摩诺亚相关人士之外,理应别无外人。换句话说,这一缕气息是针对他们师生而来。



若静观事态发展的话,将化为现实。



她左手上的电子表发出错误警告,单靠机械性计算无法追上她体内的变化──呼吸、脉搏、血压、脑波……所有数值皆偏离正常人类的范畴,平缓得犹若冰冷洞窟中的地底湖。



下一秒钟。



哐嗯!!!!!!



银发褐肤的军人横砍而出的手斧冷酷无情地撕裂空气。



不对,这把包含握柄在内不到五十公分的单刃斧不仅撕裂了空气。



空无一物的地点散落出灰色杂讯,并浮现出某物,出现了重量高达两吨的复合装甲、形形色色的感应器,以及难以摺叠成人形的动力外骨骼。这是印度海军港湾警备部队为了搜索船舱而导入的Ps善见神轮,包覆整只右臂神似蜈蚣的巨大下腭,那是报告中提过的『假目标威胁』的零件。



隐藏于环境之中的功能,也为原本的动力外骨骼所没有的功能,甚至无须举雨蛙或变色龙为例,『假目标威胁』能将生物构造套用进机械之中,改变体色也不足为奇,但这并非海军装备。



「印度太空军……」



这是一种安全的凶器,无论身分多么高贵的重要人物不自然地丧生,也都能成功嫁祸给『威胁』。



手斧被厚重的装甲弹开,芮德涅如指挥棒似地不断旋转它并低喃:



「你们想扯葛摩诺亚阵营的后腿,并强硬地执行核武攻击吗?竟敢跨过指挥全军的参谋长委员会,胆子还真不小,你们以为自己是超越陆海空三军的特权阶级吗?」



『库伦蒂中校,你疯了吗!』



发言的是凭空冒出的另一具动力外骨骼,承受最初一斧的机体已经往后退下了。



『中校你手上拿的战斧是复仇之斧,你应该拥有追求正确目标的实力,不可能被这种程度的欺瞒所惑。中校,刚才的攻击可无法解释为基于错认的误伤啊。』



「你们才是。我军的敌人是『威胁』,不是葛摩诺亚阵营,先不论如果发生他们非自愿性地被核武攻击波及到的『意外』状况,明确要人性命的『袭击』会引发国际问题吧?」



『……』



「因此才派我来当特使,希望和平地要求葛摩诺亚阵营提出作战计划书、时程表等资料……如今转换方针为强行抢夺,这并非印度海军下的判断呢。」



毗那迦Ⅲ为一种由潜水艇发射的特殊核鱼雷。



然而,另一方面,印度由太空军管理陆海空三军的所有核武,而自不待言,也无法仅凭单一单位的判断运用核武,因为那需仰赖全球性雷达网络。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拔河赛。



芮德涅脑中浮现出海军与太空军两大组织的首脑,并平静地低喃。



若她轻缓地叹息,将会从这一声叹息开始自乱阵脚,这名银发褐肤的军人不会因这点小事而气息紊乱。



「你们是被总之想快点发射毗那迦Ⅲ的太空军催来的暗杀……抱歉,特殊部队吗?还是察觉到被塔台窃听电波中的情报而剑拔弩张的情报单位呢?无论如何,看你们的装备,也打算将塔台连我一起『意外』地炸掉吧。毕竟,机场塔台充满了雷达和伺服器系统等大规模电子设备呢,稍微对线路动点手脚的话,何止电器火灾,还能引发器材爆炸或电弧放电吧。」



无人回答。



他们并非因为不悦而噤声,而是因为不许泄漏机密情报吧,这等于是默认。



『库伦蒂中校,我们并未收到扩大无谓牺牲的命令。』



「我想也是。」



『还请跟我们来,虽然无法确保你能无罪释放,但如果你愿意自行离开现场,至少目前不会被卷入不幸的事故之中,和那群葛摩诺亚阵营的师生不一样。』



芮德涅依旧拿着斧头,轻柔地举起双手道:



「我们需要他们。」



『判断并非我们的工作,更别提你只是区区一介信使吧?』



芮德涅明明已经展现自己的实力,尽管如此,动力外骨骼部队以最先进的Ps善见神轮武装自己,对自己足以压制全场深信不疑。他们应该这么认为吧──对方手持全长不满五十公分的户外活动用手斧,遑论枪枝,在对方为施展下一招摆出架式前,己方即可同时自十方向以上,用『假目标威胁』武装•蜈蚣大腭轰向她,使出能如切菜般撕裂最新装甲车的致命一击。



「我警告过你们了喔。」



『?』



某种物体如指挥棒般地旋转于芮德涅的双手之上。



从她袖中出现的是与手斧握柄同样粗细的军用手电筒,当她以扭转般的手法衔接两者后,斧柄长度随即倍增。



「战斧是毁灭之神•湿婆所授予的复仇之斧,它虽然很有名,但各文献中的斧头形状和大小却都不同,反过来利用的话,也能运用于这种魔法上。」



『中校……你的确能用柄长来获得离心力,但我不认为只靠这样就可以攻破我们的装甲。』



佩戴眼镜的银发褐肤军人并未回答对方的问题。



砰!!!!!!



随着一道轻松惬意的横斩,动力外骨骼的头部被无情地砍飞。



原地僵直。



他们应该难以理解吧。



最新的动力外骨骼呆若木鸡地动也不动,再顺势往后仰倒,发出了「碰咚」一声。



下一秒钟,周围的同机型动力外骨骼同时朝银发褐肤的美女袭来。他们都是各自装备着『假目标威胁』的怪物,却不知为何,现场并未溅出半点血花。



因为她以区区一柄手斧接下并震开了攻击。



那犹如一阵伴随着残影的银灰暴风,并非常人的动作。这不单纯因为芮德涅拥有优异的运动神经,手斧的轨道明显十分诡异,在她以双手挥舞它时,斧头轨道不自然地扭曲,有如被无形的马匹踢中一般。



「是雷电喔。」



银发褐肤的美女如指挥棒般旋转手斧,同时这么说道。



「战斧是司掌暴风雷电的毁灭之神•湿婆所赐予的斧头,我认为在雷击中利用轰声振动金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运用。」



一行袭击者终于发现了。



她运用了魔法,当然那柄斧头并非由印度神话中的毁灭之神亲自赐予的武器,手斧只是手斧,手电筒只是手电筒。这是一种技术系统魔法,藉由随处可见的道具,一一固定住符号,再灌注力量,以引发超自然现象,这即为她的魔法。



「虽然这么说,但我不是用振动或冲击波来砍人。让振动不均,刻意制造出误差,就可以不自然地从内部敲击手斧。」



无法施展仰神魔法与水晶魔法之人。



他们根本无法干涉超自然气压,这顶多是如同以勺子泼水纳凉般的变化。



身为半吊子魔法师的芮德涅•库伦蒂于镜片后方阖上单眼,毫厘不差地停下厚重的刀刃。



「结果,我就能随心所欲地操纵斧刃了。假如只靠说明,你们无法理解的话,也可以拿机关枪来试试看喔,我会从正面全部挡下来的。」



『……』



「然后,要是敲击斧背让它加速的话,便能发挥腕力所无法实现的破坏力了。不过,假如做得过火的话,我也会担心自己的肩关节呢。」



她并未给予追加提问的时间。



这名银发褐肤的军人发挥了力量、速度与精确度,以远比大柄匕首更加轻巧、大炮更加霸道的威力,接二连三地葬送这群最新装备。她弹开消除枪声的子弹,正确地分解失去从容之情的爆裂物雷管,陆续砍断蜈蚣手臂。假使没有切除雷管这项方针的话,这间机场设施或许反而会从内部爆炸也说不定。



「……就算练到这样也无法成为世界最强,这就是魔法的领域。我听说昔日的世界最强仰神魔法的『大剑』更加方便。」



芮德涅面不改色。



「就算这样正面进攻,也没办法对抗简简单单就能超越音速的水晶魔法学生吧。不过,就算无法成为第一,也有它的用途。只要瞭解这有用的话,就不必勉强朝顶点迈进,战争真是种无趣的东西呢!」



无法成为世界最强,跟不上对抗『威胁』的战斗,但在妨碍同为人类这一点上,却无人能出其右。芮德涅•库伦蒂即为透过这种方式巩固自己地位的魔法师。



某势力的死神。



她是被派来前线的台面下扫荡专家,假使受人吹捧上位的台面上世界最强展现出逾越分寸的暴君态度,她将着手修正全球性计划。



手握湿婆战斧的女人。



以军方程度发挥战力的怪物。



『……──』



最后仅存的一人垂下视线,并未望着位于正面的芮德涅。



他早已因为凶残的剜除创伤而血肉模糊了。



『为什么……』



「因为我判断葛摩诺亚阵营,比起不存在于印度军方文件上的常见暗杀部队更加有益,就目前而言。」



『就算彼此想法不同,但我们也隶属同一军……你竟然能这么轻易地痛下杀手。』



「什么?」



芮德涅一开始如孩童般愣了一愣,她疑惑到几乎双手依然握着斧头,并纳闷地歪着脑袋。



「……喔,是这件事啊。」



她必须花上几秒钟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接着,这名银发褐肤的军人毫不犹豫地再度握紧手斧。



「你认为我从刚才为什么一直说印度军、印度军呢?我才不会叫自己家是库伦蒂家,那好麻烦,说『我家』不就好了吗?但我为什么要刻意这样区分呢?」



『?』



「也就是说……」



她说道:



「我的『高层』不是拥核国家•印度,而是更『高层』的人。」



于对方一阵万不得已的连射后,她一斧两断了最后一具动力外骨骼。



不存在的部队在无人察觉之下被抹除了。



电子表的数值全部相当平静,无一丝波动。



虽然没有什么声响,但无法轻忽大意。为了搬运多具尸体,希望能有清洁推车,血迹需要以特殊清洁剂消除。运用斧头与魔法也能轻易将他们剁成肉泥,但外界还有媒体的望远镜虎视眈眈──她作为台面下的一方,冷静地整理出自己应为之事。



因为无人能证明其存在,所以即使杀害他们也不会被问罪,直到永远。



不过,尽管芮德涅•库伦蒂能不让敌对分子发出半声哀嚎就斩杀并铲除对方,此时脑中仍微微浮现一名不在此地的少女。



表参道镜华。



(……虽然我们是各自怀有秘密且无法明说的关系。)



自己的左手。



芮德涅意识到某种冰冷军人以外的微小事物,悄声低喃:



「你欠我一次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