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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七挣脱(1 / 2)





  一双绣金云纹靴骤然映入眼帘,脚步匆匆地闯进狭窄逼仄的牢内,随即在她面前站定。

  阿笙抬起头去瞧来人的脸,那人恰好蹲下来与她平视,然后她看见了荀谌。

  他望上去似乎很疲惫,散乱黑发从未扎好的束发旁逸出来,额角与鼻尖亦沾满了许多晶莹的汗珠,身上的暗红长袍也附着许多灰尘,好像走了很多路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略微喘了口气,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肩,盯着她惶恐而倦怠的眼睛:“我时间很短,需要你立刻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不解地望着他,“何事?”

  “你想活命吗?”

  阿笙始料未及他这么风尘仆仆地闯进来,居然第一句就是问她这个问题。

  她用力点头,答案很明显。

  他沉吟半秒:“那我告诉你,你很不幸,曹孟德拒绝了袁冀州的条件,袁冀州今晚将拼尽全力与曹孟德最后一战,开战前会杀你祭旗。”

  “拒绝了?”尽管她早知会是这个结果,但这句话的影响显然盖过了后面她自己的命运。

  他果然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和自己料想的真是一分不差。她苦涩地想道,自己真是了解他。

  骤然间,她觉得心脏空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手指不自觉地抠住掌心,掐出深红的细缝来,那处断指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荀谌很了然此刻她心里在想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他身边这么久了,应该早就猜到他会怎么做。”

  “是。”她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语气淡淡,“所以你这么急着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亲口来通知我,我要死了?”

  他却突然严肃,看着她说:“我是来告诉你怎么活。”

  他居然是来救自己的。

  阿笙觉得出乎意料,默不作声地听着他道:“今晚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若不按照我说的去做,便再也逃不出去了。”

  他紧紧注视着她惨白的脸,眼神像是试图唤醒沉沉欲睡的月夜,轻声却诚恳,“听我说,两军混战之时群龙无首,此时牢狱看管最是懈怠。我会用我的身份想办法支走这些狱卒,待子时更漏一响,你便立刻往外跑,跑到西城门,那里会有人来接应你。”

  此刻他的声音和荀彧的很像,阿笙一时竟忘了点头应答,只愣愣地盯着他这张记忆再深刻不过的脸。仿佛时光细致镌刻的雕塑,慢慢地慢慢地清晰、凝固与幻化,逐渐描摹出和最熟悉的模样极其相似的五官,悄然与印象重合。

  但如今就连那眼底的温柔也近乎一模一样了。

  见她一直发怔不说话,荀谌不禁无奈摇头,晃了晃她的胳膊:“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阿笙?”

  喉咙里下意识含糊“嗯”了声,荀谌动了动唇刚还想说什么,不提防被外面传信兵骤起的叫唤声打断:“荀军师,主公正急寻您至军帐议事。”

  荀谌匆匆应了一声,来不及再说下去,把袖中一件黑色短装便裳塞到她手里,抬眸看她:“记得换上这个,免得被人瞧见。”

  阿笙与他的目光骤然相接,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深邃得一眼忘不见底,仿佛是雾岚遮住的墨痕残卷,在无人可探知的地方絮语着过去的吉光片羽,并非全然是骄纵飞扬的气盛。或者倒不如说,那些如日光般耀眼的神采不过是为了掩饰胸中跌宕丘壑的表面功夫。

  她陡然一惊。

  ——若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他惯于用傲气掩人耳目,那遮蔽的除了他所效力的主公,恐怕再不会有别人。

  难不成,他与袁绍并不齐心?

  “你为何要救我?”沉默了半秒,她试探着开口,一面窥看他的表情。

  荀谌却不回头,径直抬脚走出门外,大步流星:“这个问题你曾经问过了。”

  他果然还是不肯回答,阿笙怎么也想不通他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究竟有无别的意图。

  但不管如何,活命要紧。且不去猜他在策划什么,至少早晚都是死路一条,不如姑且信他一回,说不定他是真心诚意地施以援手。

  想到这儿,她一刻也不敢耽误功夫,赶忙换上他那件黑裳,将原来的旧衣服揉成一个团塞在草堆底下。

  这时外面果然响起一片喧闹与叫喊声,那些看守狱卒的脚步声都变轻了,像是在逐渐走远。

  她伸出脑袋往外张望了两眼,发现那些人都消失在视线里。荀谌果然没骗她。

  在心里暗自庆幸着,随着远处更漏一响,阿笙重重推了一下门,如她所料,牢门没有被锁上,随着手上的动作“哗啦”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