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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言不由衷(1 / 2)





  任凭身后曹操在叫她,阿笙一语不发地继续往前走,几个侍女忙跟在她身后,躬身小步紧趋。

  她们将昏昏欲睡的昭姬从座位上搀扶起来,经过大门,穿过一道道回廊,步入里间的一排厢房。

  阿笙特意为昭姬挑了间上好的客房,铜炉里白桃的香气淡雅宁人,间有薄荷又添了几分清爽。

  侍女端来铜盆,阿笙用白巾在盆中的水里浣了浣,再折起来。没让侍女帮忙,自己倾下身亲手为昭姬拭面。

  灯下细观这张面庞,这副五官让阿笙总觉得在何处见过,但又说不上这奇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大概是因为长年流离在外的缘故,她原本秀美的面孔上覆了一层难以拂去的风霜,皱纹比同龄人都要细密,所以看上去难免有些疲惫沧桑,遮盖了她的容貌。

  “师兄……师兄。”正忙着搅干沾湿的巾帛,阿笙突然听见榻上的女子喃喃低语。

  她似是醉后浑无意识,不停地闭眼含糊念着,蓦然抬手攥住阿笙的腕,抓得很紧,令她一时间不禁怔住,反应过来后挣也挣不开。

  她只能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昏沉沉的女子抓着,耐心地小声提醒:“昭姬夫人?”

  “师兄……师兄……”榻上那人却仍是自言自语,酒气随之扑面而来。

  “琰儿回家了……琰儿终于回家了。”

  “是,回家了,回家了。”阿笙不明所以,又只能无奈应和着安慰,边抚了抚昭姬的胸口平复她急促的呼吸。

  猛地,她终于松开手,半撑起身子,伏在榻沿开始往地上呕吐,将婚宴上吃下的所有食物尽数吐了一地。

  侍女顿时惊慌失措,连忙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秽物,阿笙见昭姬衣裳也脏了,吩咐侍女说:“去拿件干净衣服来给她换上吧。”

  侍女答应着,不一会儿便捧了盘深色寝衣进来,轻手轻脚地为昭姬脱下外裳,正当想将它挂到一边时,一样东西突然掉了出来。

  她弯腰去捡,无意间一瞅,骤然像发现了什么,当即惊讶地叫起来。

  “这……这不是?”

  “怎么了?”

  她抬头看了看阿笙几眼,又低头去瞧手上的东西,方才露出一副恍然的模样:“是奴婢认错了,方才见这昭姬夫人掉的小像乍看和您很像,现在仔细瞧瞧才发现原来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奴婢就说,这世上怎会有两个人能长得一模一样。”

  阿笙听她这么说,心下忍不住好奇,从她手里接过那只楠木做成的木奁。

  因为跌落在地,这只木奁适才摔开来,掉出了里面藏着的一张小像。

  只瞥了一眼,一股冰寒登时从脚底窜上头顶,再径直劈了下来。

  ——她忽然知道为何望见昭姬的第一眼,便会觉得极熟悉了。

  这张小像上,画的正是年少时的昭姬。

  柳叶似的眉,眯成月牙的杏眼,小巧的鼻,着一袭淡紫绣花襦裙,自有如烟雾笼罩般的灵动清丽,又不失矜贵与端雅

  分明是和自己再相似不过的脸。那张五官,和自己近乎是出于孪生。

  差不多就是自己的脸孔,又怎会不觉得熟悉呢?

  潜意识里这时好像发觉了什么,一股突如其来的预感在心底悄然涌起,如浪潮积聚,火星暗生,不受控制地逐渐漫开。

  “师兄。”可怕的寂静间,阿笙的手臂蓦地再次被昭姬攥住,醉后的她仍在不住呓语,“琰儿一直在等你啊,你为何……为何迟迟不来带我走……太晚了,太晚了,琰儿爱的人,早在洛阳就失去了……”

  直觉顿起,阿笙忽地意识到了她口中的师兄是谁。

  心内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到底是何滋味,难言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平静地聆听昭姬的声音,也不去打断,手脚却渐趋冰凉。

  “琰儿所爱的师兄,是那位率性骄傲,风华意气的曹公子,不是现在这个一手遮天,满心唯独权力的丞相大人啊……琰儿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琰儿九岁便遇见师兄,当时的师兄你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声音句句低沉,却字字如箭,刺在阿笙的心上留下一道道刻痕,随血流不停作痛。

  她什么都明白了。

  “”我此颗真心里,全是你。

  我与你之间,既是敬爱,更是执子之手的倾心相知。”

  这些都是骗人的假话,她早就明白了。

  言犹在耳,此刻想来却尽是讽刺。

  阿笙突然感到自己的可怜可悲,她原先还对环珮不满,到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和那环珮一样,不过都是有着这张和他记忆中相似的脸。

  她觉得心酸又好笑,一时做出极为哭笑不得的表情,眼泪掉下来也不觉咸。

  “……夫人?”侍女见她这般异样,惊唤,“夫人?”